罗柏祥接过夏桐手里的纸盒子反复看着,一方面为夏桐的懂事孝顺欣慰,另一方面又为夏桐花了这么多钱心疼,他跟罗水莲的心情差不多。
“爸,这也是好东西,要一百块钱一瓶。”罗财根接过来说,他在广东打过工,见别人托人从香港代买过,广东那边假货不少。
“你知道好东西,怎么从来没见你给我买过?”罗柏祥瞪了小儿子一眼。
“老舅公,我们走了,我们还要去看看我外公外婆。”夏桐特地强调了一下,她不是只有罗柏祥一个亲戚。
“再待一会走,跟我们说说香港好不好?还有你这次拿了多少奖金?”罗发根和罗财根同时开口挽留夏桐,夏桐已经今非昔比了。
“不了,大表叔二表叔。”
“明天去山上不行吗?我明天正要去结账。”罗发根见留不住人,换了一招。
夏桐哪里有时间跟他们聊天,她来只是还老舅公这份恩情,不管怎么说,老舅公说话有时虽然不好听,但他也算尽过他的心意,偷偷给夏桐和夏樟塞过钱,给罗水莲也塞过,这样也就算不错了。
夏桐和夏樟回到家,罗水莲一边拔鸡毛一边跟慕斯年说话,夏桐也不知婆婆究竟能听得懂几分慕斯年的话,不过见慕斯年很认真的倾听和回答,没有一点不耐,很是恭敬。夏桐想起他说的,他一定要娶自己,不管任何代价,夏桐心里顿时暖暖的。
“婆婆,你跟我们一起去山上吧,我们要去买冰箱,过年了你不许养猪了,我们把猪杀了不卖,全自己留着。”夏桐知道罗水莲不舍得花钱买肉吃,特地说了一句。
罗水莲笑着瞋了夏桐一眼,“冰箱值钱还是猪值钱?你以为婆婆老糊涂了,连帐也不会算?今天是小年,我还是留着家里炖鸡汤吧,一会也要把房子扫扫。”
“走吧,我们一起去,今天刚好不下雪了。我们早点回来煮螃蟹吃,鸡汤留着晚上吃,房子留着回来大家一起扫。”夏桐上去抻着婆婆的手。
“好,去就去,刚好家里还有一些鸡蛋,我拿去卖了。”
“婆婆,别卖了,这天这么冷,鸡也不下蛋了,我们留着自己吃,给斯年家送点去。”
夏桐的意思是慕斯年爱吃,他愿意拿回家还是愿意自己留着吃,随他自己。
慕斯年以为夏桐是要他拿回家,以为夏桐想开了,也想讨好讨好他家里人,便笑着答应了。
四个人简单收拾了番东西,夏桐拿着个泡沫箱子装了半箱海鲜,慕斯年拎着一只火腿,夏樟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两只阉鸡,罗水莲拎着个竹篮,村里没有出租车,一家人出门到了路口等车。
下雪天车少,不像夏天那会有的是旅游车上山,夏桐他们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一辆中巴车,四人上了车,早就没有座位,夏桐扶着罗水莲,慕斯年扶着夏桐,东西放到了脚下,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慕斯年大概从来没有坐过这样拥挤的破车,确切地说是站着,还不是坐,脚下有好几家的活鸡活鸭扑棱着,甚至还有鸡毛飞出来,夏桐看着他极力忍着,装作轻松的样子,说不感动就假的,不过也好想笑,因为夏桐突然想起来,要是他公司的员工或者程毓他们看见他挤在这样一辆破车里,会是什么表情。
慕斯年见夏桐偷笑,也猜到了她想什么,真想抱抱她,好好咬她几口,可惜有罗水莲在,加上车里有一车的人,他是绝对不敢造次的。只好给夏桐一个暗示,他要秋后算账。
好在路途不远,只是路有些难走,比平时多花了十多分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罗水莲偷着打量了慕斯年好几次,她就想看看这后生是不是真的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要不然,她今天是不会跟着出来的。
慕斯年自然知道老人家在考量他,所以,他真的是极力忍着各种不适,强装一副笑颜。
下车后,四人分头行动,夏樟和夏桐去关家,慕斯年和婆婆去买冰箱,夏桐和夏樟找了个拐的(也就是三轮车)到关家这边,没想到刚进院子,居然看到关茨和李菁菁开车要出去。
“夏桐,我正要去接你呢,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爸妈还有大姑一家都来了,我爸爸说让我去接你和夏樟,这就是夏樟吧?”
“我手机在包里,车上人多没听见。小樟,这是舅舅家表哥和姨妈的表姐。”夏桐说完,夏樟规规矩矩地叫了人。
“你们怎么来的?”夏桐问
“我们坐部队的飞机到广州,从广州过来的,大姑他们是开车过来的,走了两天才到。你从香港怎么回来的?”关茨问。
“我还好,还算顺。”夏桐不想说出慕斯年来。
“夏桐,这次拿了多少奖金?”李菁菁问。
“没多少,肯定没你拍戏多,对了,你的戏拍完了?”
“拍完了,我又没有多少戏份,才一千块钱一集。”
几人说话间也就到了关家门口,夏桐和夏樟站住了。
“走吧,爷爷在家等着你呢。”关茨推了把夏桐。
夏桐跟着关茨第一次走进关家的门,说不忐忑不激动是假的,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妈妈被认可了,夏桐代表的是自己的妈妈,妈妈的遗愿就要实现了。
夏桐担心的是外婆见到自己会不会发病,故而在进门时,脚步放得很轻,准备了随时掉头就走。
关家的房子是一栋小二层楼,进门就是厨房和客厅,周姨和叶茜红在厨房忙着,见了夏桐问:“这么快接回来了?”
“不是,正好我昨晚到家的,买了点海鲜给外公送来。”夏桐递过手里的东西,叶茜红接过去,打开后狐疑地看着夏桐,她自然是识货的。
外公和外婆没在客厅,客厅坐着的是夏桐的舅舅和姨妈两口子,夏桐一边替他们介绍夏樟,一边让夏樟问好。
“你们自己上来的?正想让小茨接你们去,让你们过来住几天,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关莲说。
“夏桐,夏樟,你们跟我来。”关杉带着夏桐和夏樟推了一间房门。
靠窗的藤椅上坐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听到推门的动静,转过身来,头发眉毛都白了,眼睛大而无神,眯着眼睛看着夏桐,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爸,夏桐来了,小荷的女儿和儿子都来看你了。”关杉说。
“小荷来了?”老人一时没听清,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时也糊涂了。
夏桐想起来,外公的眼睛几乎是瞎了,他看不清自己,老人说的是普通话,关家的人都讲普通话,夏桐也用普通话说:“外公,我是夏桐,来过很多次的夏桐。”
夏桐并没有走上前,她不敢确定老人愿不愿意见她,见她会不会犯病。
“夏桐哦,夏桐,夏桐。”老人咀嚼了一会这个名字,才恍然大悟,“是小荷的女儿?”
“是,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又忘了?”关杉有些吓到了,难道自己的父亲得了健忘症?不然刚才怎么问出“小荷来了?”这样的话?
“年纪大了,糊涂了,夏桐,过来,外公仔细看看你。”
夏桐这才带着夏樟走上前,老人说的看,是连看带摸,夏桐看出老人的手有点抖,估计他也是激动了。
“孩子,不是外公心狠,外公真的是不甘心啊,我好好的女儿,花一样的女儿,就这样没了,没了。你外婆这个样子,我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一点刺激不能受,我要闭上眼睛走了,也放不下你外婆啊,孩子。”
老人明显有些激动,说话语无伦次,夏桐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因为身体差,不能受刺激,担心自己走了没人照顾外婆,这样才忍心不认夏桐姐弟的。
关杉见老人激动起来,忙过来扶住,“爸,爸,您别着急,夏桐没有怪您,这不又来看你吗?来,我们含一片药,听话,来。”
关杉给老人含了一片速效救心丸,老人重新坐下来,夏樟是吓得惊魂未定,夏桐还有点心理准备,这时走上前,曲膝蹲在外公跟前,“外公,我没有怪过您,从来没有,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放心,只要我回来,我一定会来看您。我现在和弟弟都过得不错,您放心吧。”
夏桐的话说得有些违心,如果不是外公当年的固执,自己的父母也许就不会出事。可是世事难料,夏桐就当安慰一个八十多岁行将朽木的老人。
“是啊,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夏桐刚从香港回来,她参加围棋比赛又拿了一个第一,还拿了五万块奖金呢。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围棋书法都是没得说,她上次得奖的一幅字画,卖了五千块钱呢。爸,放心吧,这孩子,不光把学费挣出来了,连她弟弟上学的钱也有了。”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小荷从小就聪明,学什么也都快,要不是要留下来照顾我们,她也出去念大学了。”老人说话间,关莲也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