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课后,慕斯年来接夏桐,回家换了一身衣服,一件九分袖纯白色开司米针织羊绒连衣裙,外加一件桃红色风衣,头发梳成一个马尾,因为夏桐知道老年人忌讳太素的颜色。
这一身衣服是吴家刚寄过来的,吴仁越的妈妈说换季了,怕夏桐没有衣服穿,特地挑了好几身寄来。
吴家对夏桐的好,是那种很纯粹的亲情,连慕斯年也感叹不已,他们是把夏桐当成了女儿般的看待,一点什么私心杂念都没有。
夏桐给吴家夏家祖传的字画,吴家也只挑了两幅,只是为了一个念想,别的像值钱的邮票和小黄鱼什么的人家都一概不要,只要走了爷爷的日记,那是写给吴奶奶的。
“好看吗?”夏桐问慕斯年。
“好看,养你这样的老婆真好养,连衣服钱也不用我花。”
“何止衣服钱,连零花钱也不用。”夏桐瞋了慕斯年一眼,确实,现在吴仁越固定每月给夏桐二千块零花钱,夏桐有比赛或出门就会给的更多,节假日也会增加,说是怕夏桐要出去逛街买东西。
夏桐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吴仁越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就你一个妹妹,哥哥挣这么多钱不给妹妹钱花给谁花?”要不就是“哥哥给妹妹零花钱是天经地义的。”
“好,桐桐跟我抱怨了,明天开始把我挣的钱都上交了,然后我跟你要钱花。”慕斯年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想得美,现在就想让我替你管钱。”夏桐说完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了看慕斯年。
“怎么了?”
“你的腿好了?”
“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说,可不可以去洗温泉了?”这话说完夏桐自己脸都红了。
“洗温泉?”慕斯年一愣,夏桐怎么会主动提出要洗温泉,后来见夏桐的脸有些红了,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刚要拉着夏桐打趣,夏桐便跑开了。
“再不走就该晚了。”
“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会问,你是存心想让我上火。”慕斯年在后面咬着牙说了一句。
饭局定在17号会馆,夏桐才知道这里是比较有名的私家菜会馆,不是相熟的客人带来的一般进不来。
关莲一家也跟来了,关杉和关茨扶着外公,关莲和李菁菁扶着外婆。其实,今天这顿饭不适合在外面吃,因为两位老人实在不宜出门,可是为了就和夏桐,关杉没有多言。
夏桐看到两位老人这样,也有些后悔,可是让她去关杉家,夏桐一时还真不想去。
“外公,外婆,来,你们坐这边。”慕斯年把两位老人引到了主位。
夏桐坐在了外婆身边,另一边边是慕斯年,慕斯年另一边是李青云,关杉坐在了外公身边。
外婆拉着夏桐的手,想说什么,只是落泪。
外婆的眼泪落在夏桐的手上,温热的液体灼伤了夏桐那颗本就柔软的心,夏桐的眼泪也滚了出来。
“外婆,我不怪你了,因为妈妈肯定希望我原谅你的,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好孩子,好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外婆来来回回这几句话。
“妈,高兴点,啊,今天是外孙女婿请客,这次你能好,是斯年从美国给你请的专家。”关莲走过来,拿着纸巾替外婆擦眼泪,又拍拍外婆的肩膀。
“斯年,谢谢你。”外公说。
“不客气。桐桐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我们自然要代桐桐的妈妈尽一份孝心。”慕斯年说。
关雁潭大致知道了慕家的身份,叹了口气,他担心夏桐进不去慕家,可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只是一个过气的大校,可是这小伙子说话办事看得出来,很沉稳,是个有主意的,但愿也是一个有担当的。
“就是,爸,斯年在替妹妹尽孝心呢,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关莲忙说。
关莲真担心关杉说要负担这次治疗费用,她打听了一下,慕斯年找来的这个专家,收费不是一般的贵,国内顶尖的专家收费一个小时一万人民币块就很不错了,这个专家是一个小时十万美金,一共做了三次治疗,一次一个小时,费用是三十万美金,还不算来往的机票钱和住宿费。
关莲知道关杉现在拿不出这笔费用,因为关杉刚买的房搬的家,手里并不富裕,真要掏钱,还不得她关莲掏大半?那是二百万人民币啊。
关杉也知道关莲那点小打算,前一天他已经跟慕斯年沟通这事,慕斯年满口应承了这费用他出,因为外婆这事是因夏桐的妈妈而起的。况且,关杉家的经济状况慕斯年大致也猜得出来。
关杉觉得实在惭愧,他愧对关荷,愧对夏桐,现在又愧对慕斯年,回家后跟叶茜红感慨了很久。
叶茜红也是有些惭愧,想当初关杉要认夏桐时,她还以小人之心猜测夏桐,怕夏桐粘上关家成为关家的负担,试图劝说关杉放弃认夏桐,没承想才一年多的时间,关家倒要借夏桐的光了。
正说着,服务员上菜了,慕斯年举起了酒杯,“今天这顿饭,先庆祝外婆康复,我知道桐桐心里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让外婆康复,今天终于如愿,我和桐桐敬外公外婆一杯。”
外婆杯子里的是牛奶,外公杯子里的是白开水,因为他心脏不好,不能饮酒。外婆把杯子递给外公,慕斯年这才发现外公的眼睛有毛病,不过他没有问出来。
“好,外婆谢谢你们两个好孩子,外婆睡了十年,让我家外孙女吃苦了。”后面那句话又有点哽咽。
“是啊,夏桐,外婆知道我和你大舅扔下你们姐弟两个不管,骂了我们两个一晚上。外婆真心想对你好的,就是没办法。”关莲忙说。
“这事是大舅的错,谁也不怪,是大舅的错。”关杉连着说了两遍。
“是外公的错,你大舅和姨妈那时也是听了我的话,说起来是外公糊涂。”外公说。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是谁的错也已经过去了。我今天请大家坐在一起的目的,除了庆祝外婆康复,还有一个目的是替妈妈完成她遗愿,因为桐桐说,妈妈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得到外公外婆的原谅,我想听外公外婆亲口说出来。”慕斯年说。
慕斯年一口一个妈妈,俨然以夏桐的丈夫自居,这点让在座的关家人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慕斯年这么喜欢夏桐,慕家要是不能接受夏桐该怎么办?
“人死了还能说什么,小荷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我宝贝了二十年的乖女儿,那十年里,没有一天不想起她,说是不要她了,心里哪能真的放得下?我们那时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发了顿脾气,谁知道便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早知道,我早就会告诉她,爸爸原谅她了。”外公的话说得很慢,逐字逐句的,很费力的样子。
“是啊,本来想让她留在我们身边,不舍得让她离太远了才让她去念的师范。要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们也不拦她,直接让她念高中念大学了,我知道她心里有点怨恨我这个,因为哥哥姐姐都念了大学,就她没有。我可怜的孩子,妈妈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对不起,走的时候该有多恨妈妈呀?”外婆好容易干了的眼泪又出来了。
“爸妈,你们别这样,小妹是一个最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不会怨恨你们的,你们放心,没听夏桐说吗?小妹就想着能回家看看你们,想孝敬你们。”关杉劝道。
“就是呀,爸爸妈妈,你们偏疼了小妹这么多年,小妹心里有数,怎么会恨你们呢?她只会后悔没机会孝顺你们。”关莲也说。
当然,关莲的话里的意思值得琢磨,关荷只会后悔没机会孝顺父母,而慕斯年刚才口口声声要替关荷尽孝心,这里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夏桐没有琢磨这些,慕斯年可听明白了关莲的意思,便说:“是啊,外公外婆,以后你们两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和桐桐帮忙的,尽管说话。”
慕斯年强调了一句,是“你们两位”,别人的事情可就不好使了。
“我们两个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你能好好对待夏桐,好好跟你们家人说说,不要嫌弃夏桐。”关雁潭说。
“这个外公外婆放心,我会做到的。”慕斯年说完特地用公筷给两位老人家布了点菜。
论理这活应该夏桐干,可是夏桐心里别扭着,慕斯年只好代劳了,两位老人倒是不挑这个,夏桐今天能来,还叫了人,他们就知足了。
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了一些,外婆拉着夏桐说些往事,都是关荷小的时候的事情,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漂亮衣服等等。
这时,关莲突然插进来一句话,问:“妈,你还忘了说一样,小妹小的时候喜欢摆弄邮票,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我们几个都替她买过邮票,爸的老战友还送了小妹两大本呢。爸,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