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话说到这里,她却停住了,为什么,王妈在给她爸清洗身体,地板上换下来的都是她爸爸脏了的衣裤,王妈一边忙活着一边对小雪说道:“小雪,没办法,你爸他拉了,这活平时是你妈和我一起做的,所以我也只能让囡囡哭了,唉,现在这家里,真是——”
王妈说到这里,鼻子发酸,眼泪很快就要来了。她哽咽道:“你妈这一病,我都六神无主了——。”
江小雪没有说什么,她只得急快的把孩子放回了小房间,自己冲到爸爸的房间,和着王妈一起给她爸爸擦干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又拿起脏衣服到洗衣间去洗衣服,刚走出她爸爸的小房,囡囡又在那里大声哭起来,江小雪心如刀绞,她痛苦的看着王妈,王妈接过她手里的洗衣盆,对她说道:“你去抱囡囡吧,孩子都哭了很久,听了心疼。”江小雪点点头,孩子只要一哭,就跟割她身上的肉一样,她一边往房间里跑,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王妈说道:“王妈,这衣服你先不要洗,你先去厨房弄点我妈爱吃的东西,我一会还要去医院。”王妈立马说好。
江小雪把孩子背在背上,给孩子喂了吃的,又一边给她唱儿歌,一边绕着房间一圈一圈的走着,囡囡总算在她的歌声里睡着了,江小雪把孩子抱下来,让她睡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想着她妈妈真不容易,如今她自个也是妈妈了,带着囡囡,古话说得好“养儿方知父母恩。”看着囡囡泪痕未干的一张脸,想起躺在医院里征征出神只知静静流泪的妈妈,江小雪也险些落下泪来。
厨房里传来浓郁的香味,江小雪走出房间,给囡囡带好门,走到厨房,王妈正在那里忙活着,看到小雪进来,她便红着眼睛问道:“小雪,我想去看看你妈妈,可是这家里没人,这家里一个老人一个小孩,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啊。”江小雪也跟着心里难过,王妈和他们在一起十多二十年,早就是一家人了,她抱了抱王妈的肩膀,努力笑着,对王妈装作轻松道:“王妈,没事的,我妈没什么事,她只是太虚弱了,在医院里住几天就好了,你就在家里帮我看着爸爸和孩子,我去照顾妈妈,我已经向单位请了假。”
王妈一边把煲的汤端下来放好,一边看着江小雪,对她叹息着说道:“小雪,你说小雨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妈妈不会同意,她还这么做,她真是要把你妈气死了,我知道你妈妈的想法,她总是跟我说,以后等小雨接手公司后,她就要到别的地方去旅游,她还说,我们两个以后每天早上去公园里跳扇子舞,她说她累了一辈子,如今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江小雪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对王妈说道:“王妈,年轻人不懂事。”王妈接着她的话说道:“是啊,你当初嫁给李文龙的时候,你妈妈跟我说她担心你,你看,果然,结婚这几年,到现在还不是闹着要离婚了,你妹也真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面前,她怎么看不见。”江小雪不想听下去了,她对王妈说道:“王妈,囡囡现在睡着了,一会她醒了会饿了,你给她喂一些奶,我去看妈妈了。”王妈也担心小雪妈妈,立马把煲的汤放进了汤盒里,她对小雪说道:“小雪,这是你妈妈最爱喝的汤,你送过去。”江小雪说好,拎了汤盒,又开车往医院走去。
她到了医院,看到老人仍然红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眼角泪痕未干,好像一直在那里掉眼泪。江小雪打开汤盒,一勺一勺的递到老人面前,对她说道:“妈,这是王妈给你煲的汤,你好歹喝点吧,王妈说这是你最爱喝的。”她把汤匙递到老人嘴边,老人却纹丝不动,不管江小雪怎么劝说,老人就是不张嘴,江小雪急了,她对老人央求道:“妈,你这不吃饭不行啊,家里现在乱七八糟,妈,你这样我害怕啊。”
在妈妈面前,江小雪就算现在快三十岁的人了,仍然像个小孩一样,希望她妈妈尽快好起来,她害怕独挡一面,她和她妹妹性格不同。老人仍然望着一个方向征征出神,流泪泪,不吃东西,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无奈之下,江小雪只得把汤匙收回来,把汤盒放到一边,无奈的看着老人,老人并不看她,她仿佛看不见她。江小雪在那里出神间,老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江小雪帮老人在手袋里找到手机,对老人说道:“妈,有人打你手机?”
她看了一眼,不是妹妹打过来的的,是深圳本地的号码,可是她妈妈仿佛没听见,江小雪把手机递到她面前,她也仿佛没看见。
江小雪说道:“妈,也许是生意上的朋友打来的。”老人仍然无动于衷。江小雪只得自己接起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就火急的问道:“董事长,现在公司怎么办啊,小雨的电话打不通,我们没人拿主意,您好歹说句话啊,这个月到底要不要开工啊。”江小雪听到这电话心立马就乱了,对于生意她可是一窍不通的,她慌乱的把电话递到老人面前,对她说道:“妈,是你公司的人打来的电话。”
老人仍然没有反应。江小雪只差要哭了,那边电话的声音依旧十万火急的传来,在那里问,“董事长,你说句话啊,说句话。”江小雪只得把电话接起来,对那边道:“你好,我妈妈现在生病了,我是她大女儿。”“小雪是吗,那你拿个主意,你说这个月公司要不要开工?”
江小雪头都大了。她想说话,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底要不要开工,开工又会怎么样,不开工又会怎么样?那边还在那里反复催着她,要她给个答复。江小雪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现在不能拿主意,我现在在医院,等我到公司再说吧。”
那边迟疑了一下,只得说好,总算挂了电话。江小雪想着该怎么办,家里只有王妈一个人照顾着一老一小,医院里也只有她照顾着妈妈,如今公司里又没人理事?小雪对她妈妈无助的说道:“妈,公司里打电话来,说上海的厂子要不要开工,妈,你知道我的,对于做生意,我是一点也不懂的,妈,你说说话,教我怎么做啊,妈,小雨走了,还有我,我虽然没小雨聪明,我可以学啊,妈,你说说话好不好。”可是老人仍然呆若木鸡的躺在那里,江小雪说的话她仿佛听不见了。
江小雪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大雨天一个人在家,六神无主,欲哭无泪,她伸出手,握住老人的一只手,老人的手冰凉的,没来由的让她感觉到害怕,她看着老人,对老人说道:“妈,你说话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妈,我知道我做错了,妹妹也错了,她以后会知道的,妈,我们对不起你,妈,我现在懂事了,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老人仍旧不看她,仿佛她的视线能够穿过江小雪的身体,一直望到外面去,老人的眼神里都是荒芜和萧瑟,仿佛秋天的原野,冬天的池水,让人感到害怕。江小雪悲伤的哭泣着,她把自己的脸放到老人的掌心,希望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她爸爸出事的时候,两姐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她们的妈妈会站起来,替她们躺着风和雨,她却不知道,她们的妈妈累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她老了,她再也干不动了。
除了李文龙自己,家里人没有人知道李文龙失业了,因为他隐瞒着。虽然失了业,每天不用再按时上下班,李文龙却仍然每天准时出门,哪怕提着一个公文包拿着一头电脑,西装革履的在深圳街头游荡,也好过呆在家里,被他老娘用“关心”的言语进行战机式的扫荡性的轰炸,他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关心了,他需要的是冷静的思考。
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他最近经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失业不可怕,像他这样在设计行业工作接近十年,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有优秀的设计作品,在深圳这种机会很多的大城市,重新找到工作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这是在失业第一天,李文龙拼命用来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的话语。
他没有心情去回想他为什么会被开除,做为公司设计部门的设计总监,为什么说开就开了?他不想去思考,因为只要一回想,得出的结论就是人家想开你就开你,你就是自己想着自己地位多高,在公司的眼里,你就是一赚钱的工具,现在不能赚钱了,自然要开了你,如果想着为公司奋斗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公司在开人的时候应该讲点感情,那就太可笑了,这是一个非常现实和功利的社会,如果你不能给公司带来利润,那么开除你是肯定的,再说了,他李文龙在这次的商场公装事件中,他的确有责任,他在劝说周艳红继续接洽商场这个单的时候,配合得不积极,劝说工作做得拖泥带水,以致于让其它装修公司抢了先机,所以公司说他恶意跑单,要开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