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宓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中,崔子轩低哑的,似带隐泣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不!我只恨我自己……”
崔子轩嘶哑地说道:“阿宓,便是在前几日,我还在想着,我这次一定要把你绑起来……我要绑得紧紧的,绑得你哪儿都去不了,永远都走不了……”
转眼,他的声音哑得更厉害了,“可是现在,现在我不想了……阿宓,这世道这么难这么难,你还活得好好的,我也还是活得好好的……纵使我们面目全非,这心也千疮百孔,可我们到底还活得好好的……”到底,让他遍千山万水,让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后,还能再看到她,还能看到活得好生生的她。到底,到底她还活着,没有飘泊在世间的哪一个角落,没有让他寻无可寻!
什么都比不过这一点重要,什么都没有她还活着,比他还能看到活生生的她重要。
这时,姜宓的脚弯一阵温热,却是崔子轩又贴近了些。半晌后,姜宓听到崔子轩低低的,乞求的声音,极轻极轻的传来,“阿宓,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们不闹了,你也不跑了……”
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那么强大的崔子轩,这般跪在她身后,低低的向她乞求着……
不知为什么,姜宓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崩溃而下,她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用力甩脱崔子轩抱紧的双臂,姜宓伏在地上,她用衣袖掩着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痛哭了一场后,姜宓没有回答,只是沙着嗓子笑问着身后的男人,“那你与那些望族的联姻呢?”因为眼泪还在,刚才笑是大哭中的笑,所以这笑声分外古怪,“那那些女人呢?”
过了许久,崔子轩哑声回道:“……这两年她们不会有了……至少这两年只有我们两人,好不好?阿宓,我们在人世走了一遭,就先快活两年好不好?”他低声笑了笑,沧凉地说道:“我们先活过这两年,先快活过这两年……好不好?”
抿着唇,姜宓看着远方,暗暗想道: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候,五姓七望的联盟是必然的,也许崔子轩许的这两年,已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也许是这两年来的东奔西跑,也许是这混乱世间的朝不保夕,更也许,是她终于武装好了自己,这次回来就是准备面对她与他的一切。所以这一刻,姜宓竟是心动了,她在那里想道:谁知道明天会如何呢?谁知道我或他明天会不会死呢?
在姜宓唾弃自己的软弱,苦苦抑制着自己回头的冲动时,崔子轩乞求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来,“阿宓,就两年……就两年好不好?也许用不着两年,你的崔郎便已尸骨成灰了……”
姜宓心中一阵大恸,她猛然泣道:“我应你……就两年,两年过了,你还是要另有女人,我便是有了孩子也要带着他离开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崔子轩已经猛然站起,猛然从后把她紧紧地搂住!转眼,姜宓便感到颈间一阵濡湿。
人也许就是这样,执念千千万,它亘在胸口不消时,那是宁死也要赌一口气,可一旦想通,却也可以把以往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倔强全部抛于脑后。
姜宓想通了之后,抱着崔子轩大哭了一场。也许是情绪太过激烈,也许是她终于可以放松了。姜宓紧紧地抱着崔子轩,竟觉得疲惫非常,于是,她对崔子轩要求道:“崔郎,抱着我到榻上,我想休息一会。”
就这样,在这久别重逢的时刻,两人竟是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的过了一晚。
第二天,姜宓起塌时已是容光焕发,她好不容易等崔子轩梳洗完毕,便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她牵着崔子轩的手,仰着脸不停地打量着他,她的双眼中都是眷恋和欢喜,仿佛想把这些年没有看过没有想过的都补个够。
两人痴痴的相互看了一会,崔子轩说道:“我的事都处理完了,接下来我可以清净一阵子。”
对着怔忡的姜宓,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说道:“阿宓,你抽出几日时间吧。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表情神神秘秘,眼神中全是笑意,姜宓仰着头看了他一会,轻笑应道:“好。”
等姜宓向属下交待完,崔子轩的护卫们已经在门外等侯了,两人手牵手坐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向城门驶去,姜宓好奇地看向崔子轩,见他笑而不语的,姜宓说道:“是要去哪里玩会吗?”
崔子轩点头,他温柔眷恋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是啊……”
他的眼神太温柔太温柔,语气中更是如春风般,有着一种喜不自胜的甜蜜,姜宓痴痴地看了他一会,慢慢把头倚在他的肩膀,暗暗想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永远也忘不了看不够,让你想生生世世与其厮守?
因是崔子轩安排好的行程,姜宓索性什么也不想,马车在几十个护卫的筹拥下,很快便驶出了大梁城,朝着城外的一座山庄驶去。
进入山庄时,天气已黑,等崔子轩令得马车停下,扶着姜宓走下时,她一眼看到的,是灯火通明的道路,以及掩映在红色粉红白色的花树下的几间简单的木屋。
不知不觉中,护卫们在一一退去。
当他们都退得不见了踪影时,崔子轩牵着姜宓的手进入了木屋。
木屋里的布置很熟悉。
姜宓怔了怔,过了一会,她才眨了眨眼,轻声说道:“这房子,好似我在蜀地时的住处。”
崔子轩一笑,他双手拍了拍,在两个婢妇应声入内后,崔子轩朝着姜宓说道:“阿宓,先让这两人给你梳洗一下。”他朝她微笑道:“莫慌,我就在隔壁。”
就这样,姜宓怔怔的被两个婢妇推着坐在了梳妆台前。
两个婢妇手法极为熟练,不一会功夫,她们便帮姜宓洗去了脸上的易容,而随着她们重新给她上妆,片刻后,姜宓愕然地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变成了那个十五六岁,还在蜀地时的书呆姜宓。
少女时的容颜是那么遥远,姜宓看着镜中的自己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也就没有注意,两个婢妇已无声无息退下。
就在姜宓小心地伸出手,慢慢伸手抚上铜镜中的自己的唇角时,后面门帘声响,崔子轩走了进来。
与她一样,崔子轩也做昔日打扮,变成了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蜀地崔郎。
蜀地崔郎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姜宓的身后。
他倾下头,从旁边的梳妆盒里拿起花钿,他十指修长,那般捏着花钿细细安在姜宓眉心的动作,温柔得令得姜宓看痴了眼。
崔子轩低下头来,他的双眼专注的凝视着姜宓的额头,贴花钿的动作严肃又小心。轻轻把花钿贴上后,崔子轩低沉的呼吸声随着说话时的吐息扑在了姜宓的脸颊上,“那时,我觉得你可爱至极……”
他垂下双眸,灯光映照在他俊丽华贵的脸上,令得他的表情若隐若现,“那时,我好几次在清晨醒来时,便想着有一天抱着你起榻后,定然这样把你妆扮一番。”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可崔子轩说完后,却猛然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哑哑地说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慢慢的,崔子轩低下头来,他用脸贴着姜宓的脸,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一动不动许久,就在姜宓小心地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颊时,崔子轩站直了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崔子轩刚走,那两个婢妇又走了进来,她们端着一盆水,一进来便重新给姜宓洗妆梳发。
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的姜宓,糊里湖涂地任由她们动作。
直过了好一会,姜宓看到镜中的自己,才惊讶的轻咦出声,“这,是新娘妆?”
两个婢妇没有回话,而是从旁拿起一个盖头给姜宓盖上了。
而这时,姜宓才从红色盖头的下垂处,发现外面的灯火不知何时都换成了红烛。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从二百零三章开始,所有的内容都是推到重来,还请看过这些章节的朋友重新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