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对这些事情很熟悉。”拉妮看着安格妮丝直接在溪边用一种极为流畅动作快速地将自己手中的鱼开膛破肚,然后抹上一路过来顺道采摘的香料和盐腌了烤了起来。
“这没有什么难的,”安格妮丝抬起头挑了挑眉说道,“魔药中所蕴含的知识能够增强对许多技能的学习能力。”
“不,”拉妮紧紧盯着安格妮丝,带着少许试探的意味,“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的感觉和这些......很不相符。”
“哪里不相符?”安格妮丝将自己手中的鱼翻了面,抬起头问道。
“你应该衣着考究,妆容精致......”
“然后在那些愚蠢的舞会晚宴上端着装着果汁的酒杯对着一群卷毛狒狒露出所谓完美的笑容?”安格妮丝露出些许带着恶意的笑容,打断了拉妮的话语说道。
拉妮没有再说话,只是打量着安格妮丝脸上明显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安格妮丝低下头,认真地烤着自己手中的鱼。
“你所表现出来的嘲讽的恶意是虚假的,”拉妮突然说道,“你虽然确实并不喜欢你提到的那些舞会晚宴,但你其实并不在意他们。”
而且几乎并不遮掩自己曾经是上流社会的一员的事情,拉妮吞下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看着安格妮丝。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试图与这样一个给她强烈的危机感的人交流,尤其自己还完全处于对方的控制之下。
但她的直觉又在告诉她,这样没什么关系,对方虽然之前有杀死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准备现在动手。
而现在,对方对自己暂时抱有着一定的宽容,她也突然想说些什么,尤其是当对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拉妮觉得对方一定会听自己的话语,然后说些什么。
安格妮丝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出声问道。
“我没有看出来,”拉妮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一种‘直觉’?”安格妮丝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我差点以为你其实是‘观众’。”
安格妮丝没有给拉妮插话的空隙,径直说道:“你想要知道我的身份?”
拉妮动作停顿了一下,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直接问我,”安格妮丝说道,她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对着拉妮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轻声说道:“我来自费内波特城,曾经有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母亲死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想再应付那些人,就离开费内波特城当了一个赏金猎人。”
费内波特城?费内波特王国......大地母神教会一直宣扬生命的可贵,拉妮点了点头。
“你似乎有着很多的疑问?”安格妮丝打量着拉妮,开口问道。
“是的,”拉妮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你明明想杀了我,但又放过我......”
“我以为你疑惑的是为什么你会从红剧场出现在我这里。”安格妮丝勾起自己的嘴角说道。
拉妮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但那位先生或者女士将我交给了你。”
“好吧,冷静的思考,”安格妮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那你觉得你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因为这个孩子,”拉妮面色有些复杂地抚上了自己的肚腹,“你并不想杀死他。”
“也许,”安格妮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说道,“但我并不是没有对你的选择抱有期待。”
拉妮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有什么选择?”
“你未来的选择,”安格妮丝嗅了嗅自己的手中的烤鱼,开口说道,“过去的选择无法改变,你和我聊起来暂时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杀掉了那些除了自己的选择以外的所有道路上的自己,”安格妮丝将直起身体,随意说道,“所以只说未来就好。”
“未来的选择......”拉妮的面色带上了些许迷茫,然后低下头说道,“你也许比我还清楚。”
“我不清楚,在你做出选择前没人能清楚你会选择哪一个。”安格妮丝随手将烤鱼撕开,“我只知道你试图让自己和那些你憎恨的东西一起毁灭,但我不清楚你究竟是在憎恨什么?”
“红剧场?拜亚姆?亦或者是你所遭遇的一切?还是仅仅是你自己?”安格妮丝看着面色越发僵硬的拉妮说道。
拉妮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许久才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安格妮丝。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道。
“我最开始讨厌母亲,讨厌那个让母亲生下我的那个男人,讨厌母亲口中的那些本地人,也讨厌害死母亲的人,”拉妮面色有些恍惚地说道,“后来我发现我其实也讨厌红剧场,讨厌拜亚姆,讨厌苏尼亚海,甚至讨厌……”
她的话语停顿了下来。
“整个世界。”安格妮丝出声接着拉妮的话语说道。
拉妮一动不动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啊,整个世界……”安格妮丝用一种苦恼的语气说道,“恨不得整个世界早点终结?”
“那你仅仅召唤恶魔可无法完成你所期待的事情,”安格妮丝挑了挑眉轻声说道,“毕竟一个普通的恶魔恐怕连拜亚姆都终结不了。”
拉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安格妮丝。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我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错误的?”安格妮丝忍不住笑出了声,“没觉得,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我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这个世界奇怪而扭曲,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其实挺正常,但偏偏是在有问题的地方正常,”安格妮丝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上层的人在利用每一次高尚的冲动和每一场人类的悲剧给自己捞好处,底层的人苍白憔悴,但丝毫不明白自己会在这样的处境中的原因。”
“稻草一般的底层人即便对自己周围的人怀有善意,努力抓住每一丝希望,但在上层人所选择的有益道路下只能仿佛泡沫般破碎……”安格妮丝停下了自己的话语,拿起被自己撕开的烤鱼咬了一口。
“呵……”安格妮丝轻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
“我和你不一样。”拉妮出声说道。
“当然不一样。”安格妮丝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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