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陈怀明的身边就清净了,因为何起睿被送到了县衙,他凄惨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
当请来的大夫将何起睿的裤腿剪开,露出里面的双腿时,一旁围观的仕绅们惊诧万分,甚至有人即刻到一旁呕吐去了。
只见何起睿的双腿被击打的不成形,是一个古怪的角度,其中一个大腿骨从皮肉中穿出,鲜血的红色和骨头的白色交汇在一起是如此的刺眼。
这些身娇体贵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小心肝被吓得扑腾扑腾乱颤,他们被这种刺果果的暴力惊吓住了。
他们各个面色苍白眼神游离,纷纷后悔怎的惹上了这个杀才,就是将赵烈告倒能如何,不过是个军户的事和强入县牢抢人的事,万岁爷还能因此将赵家一网打尽不成。
如果赵家不伤筋骨,那么我等的腿,呃,或是脑袋可是都悬了,赵家这般杀才是告诉我等,他们什么都能干出来啊。
什么,你说这是不是赵烈所为还不一定,呸,没看到何起睿将那个军户双腿打断了,不久自家也是如此下场,别的地方不伤,也不绑票勒索,就是将其双腿打折,这报复简直是太明显了,就是对着何起睿来的。
当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赵烈是凶手,不过这就是意会言传的事了。
他们正在惊疑间,又有七具尸体被带回县衙前,登时,县衙前的小空场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按说十个人护卫不少了,但是根本无用,说明这些人的实力极其强大,无视护卫的存在。
这般大户士绅们掂量一下自家,发现他们出门要凑足十个护卫很难,有几个仕绅就是两个护卫随扈来的,如今想想浑身发凉,都是后怕的。
如此,陈怀明彻底清净了,这一干人等是如鸟兽散,唯恐自家是下一个目标,方才还喧闹无比的县衙空空荡荡的了,只留下了陈怀明善后。
陈怀明照例派出了文登县的十余个捕快探查匪徒,同时通晓何起睿的家眷前来县城看护,这位爷如今还是人事不省,在哪里安置都得家眷前来拿主意。
陈怀明又照例向登州府发出信函告之文登县发生的这一恶行,至此,他的事办完了,至于稽凶,如果指望县城内这几个捕快能成事,不比天上掉馅饼稀缺。
清净下来,陈怀明发现文登又出名了,短短时日文登在登莱名声大噪,都是恶名远播,连带着他这个知县也是扬名域外了,日后这官场真是没法混了,过了这一任说什么也要想尽办法转任。这里没法呆了。
从第二日开始,这些仕绅急吼吼的将原来家中的靖海卫佃户礼送出境,态度还极好。
什么,马上秋收了,秋收后再走,就按去年秋收时结账,而且按五成收租,返给你五成银钱,地里庄稼上秋让别人收了,赶紧走人,什么,家里的东西多不好走,行,给你雇辆马车,总之将这些瘟神赶紧的送走。
如此你赵烈该说不出什么了吧,他们是再也不想赵烈搭上任何关系了,最好是永远不见,下辈子也别遇见。
等到两天后何起睿醒来,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时,所有的这些仕绅几乎将手下的靖海卫佃户全部礼送出境了,剩下的小猫三两只都是因为什么孩子生产有人伤病等事宜耽搁下来的。
何起睿听闻禀报后,长叹一声,命令管家将何家的十余户靖海卫军户也放出去,也是客客气气的礼送出境。
按说他是与赵烈有深仇大恨的,他的腿大夫已经说了,恢复的好不过是能拄拐行走,如果恢复的不好就得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过,心怀仇恨能如何,能与赵烈硬拼吗。
他是看出来了如今又是武臣当道了,如是洪武年间,就是万历年间有武臣如此跋扈也早就被文臣收拾了,因为他蔑视了士大夫的利益,是士大夫的公敌,绝讨不了好去。
而如今巡抚大人只是申斥一番就轻轻放下了。这局面只能退避为上,再不晓得进退,恐怕将全家性命丢掉。
文登县这个月来一波三折的剧情远远传播开来,让其他卫所的军将军户们扬眉吐气,对于文登县这些仕绅幸灾乐祸,真是大快人心,在卫所里提一声仗义的小赵大人谁人不晓得,谁不交口称赞。
但是登莱的士绅官吏们却是背地里对赵烈赵家破口大骂,视赵家为贼寇,深恶痛绝,一些人甚至通过在任的老乡同年弹劾这个登莱屠夫。
就连孙元化得到何起睿被打断双腿的消息后,也是气的打碎了几个茶碗,气愤不平,这是刺果果的无视他的叮嘱,难道当真以为他孙元化这个右佥都御使、登莱巡抚软弱可欺不成。
至于说是不是赵烈所为,因为全无人证物证证实,孙元化却是认定就是赵烈所为,因为当日的见面他就发现赵烈此人行事刚猛胆大妄为,同时也极为执拗,当时敢当面顶撞与他,敢让麾下军兵抢夺城门,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再者有这般蹊跷打断他人双腿的马匪吗,此时孙元化已经完全信了涿州大捷必是赵烈所为,根本没有什么登莱军兵、涿州军兵的相互配合,那是因为只有赵烈这个疯子才敢与建奴无视生死的面对面对撼,如何处置赵烈如今已是成了他的难题。
半月后,朝廷旨意下来,介于靖海卫指挥使带人咆哮文登县堂,降阶半级,罚奉一年,仍任靖海卫指挥使一职。
孙元化在吴直处接到圣旨,反复看了两遍,细细体察了一下天子的意思,他估摸一是赵烈此番立下殊攻只是充任卫所官已经是薄待功臣,再者朝廷在东北西南各处都有险象,此时只能安抚为上,不想出现大的动静了。安稳度过这段危局,日后再行处置。
当然这都按照他多年的宦海生涯经历的事宜推测出来的,目下的难题是作为登莱的掌控者如何约束一下赵烈,这般能战的武将按说在他麾下是福气,只是如何约束也是难题。
不听招呼的手下那就是个隐患,如果登莱出阵辽东、东江,在战阵上赵烈不听号令,那是要命的存在。
这也是很多上官只用嫡系的因由,也许嫡系才干略差,但是他能保证关键时候顶上,不扯后腿。
因此,即使赵烈能征惯战,如果不听他孙元化的号令有何用处。
几日后,吴海到登州都司领取这三月的粮饷,汤谦只发放了两月的粮饷,至于剩余的粮饷推脱巡抚衙门转过来的饷银不多,只有这些了,下番再行补足。
吴海还真没多想,在卫所来看欠饷乃是平常,如果是不欠饷才是件稀奇的事。
吴海办完差事,同属下到酒楼吃酒,靖海卫毕竟是小小卫城,吃食同登州没法比,每次到登州公干吴海都是到酒楼来慰劳下自家的肠胃。
今次也是相同,只是到了酒楼后他遇到了成山卫的镇抚姚侃,都是登莱卫所的老人啦,相互极为熟识,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每次见面倒也热络。
此番两人干脆并桌吃喝起来,这番吃酒的结果就是吴海惊讶的发现,成山卫这三个月的饷银是全部发放的,当然到手的同靖海卫一样几经漂没到手的只有五成有余,此乃成例,但是毕竟是全部发放了,靖海卫是什么情况。
吴海将事情一说,姚侃也是惊诧,据他所知前几日威海卫、登州卫也是三月全部发放。
吴海可是久经宦海的老油子了,立时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事还不小。
酒饭过后,吴海思虑良久,没有折返靖海卫,而是在登州安顿下来,傍晚时分,他到都指挥同知黎有德门上求见,这是赵烈交代过的,如都司衙门有急事可登门拜见黎有德。
至于汤谦,吴海不认为他有这个面子能让这个老狐狸说出这里的因由,推脱的理由定会是不少,保证让你云山雾罩一番后不知所云。
黎有德在府邸见了吴海,吴海依下属礼节拜见并奉上承仪,寒暄过后,吴海将粮饷事宜禀报。
哒哒哒,五十出头的黎有德用手敲打茶杯思量着,一时室内寂静无声,吴海则是眼巴巴的看着黎有德,领取领饷乃是他分内之事,出了岔子他若是打探不出来那就说不过去了。
“此事本官也是头一遭听闻,不过,想来同你们赵烈大人最近所为有关,汤谦与赵大人一家没有恩怨,就是看在老赵大人的面子上他也不会难为赵大人,此番行事,恐怕只能是上面那位的意思,”黎有德手指向上一指。
他是听闻了孙大人对赵烈可是有些不爽,因由嘛肯定是最近的军户风波,赵烈的强硬手段过了巡抚大人容忍的界限。“此事,还须赵大人处置,恐怕是孙大人让赵大人低头认错而已。”
吴海是恍然大悟,向来定是如此,他也是放下心事,只要证明此事不是他的因由,他就能返回复命了,至于下一步如何行事,那只能由赵烈赵大人定夺了。
吴海是千恩万谢后离开黎府,接着他又派人打探登州卫和靖海卫是否是发下三月饷银,得到的回禀是两个卫所确实是全部发放了。
赵烈听完吴海的禀报,不禁嗤笑,他晓得这是孙元化在敲打自家,不过,他还真是丝毫不惧。
在他印象中孙元化到任不长的时间,登州就出了大事,孙元化因此去职,后来结果是什么,他就不晓得了。
他只要熬过这个时期就可,至于粮饷,他上任以来为了安定军心士气,不足的粮饷都是他补足的,别说还发放一些粮饷,就是一文不发,不过是每月多出四千两银子的支出而已,这些他还支撑的住。
孙元化没有等来期望中的赵烈告罪,只能暗中忿怒,对于赵烈他是彻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