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赵烈,心道难不成你小子失心疯了。这个战事旁人躲都躲不及,你竟然是接连主动求战。
“大人,赵烈身为登莱军将,为天子尽忠,为大人分忧本是职责所在,只是大人,下官属下军兵欠饷半年有余,此外兵甲火铳奇缺,望总镇予以补全,方能上阵杀敌。”赵烈拱手道。
尤世禄一挠头,真的他最听不得要饷这两个字,但是赵烈这个不畏强敌敢于迎战的劲头,太对他的胃口了。
对于孙元化克扣赵烈所部饷银,他是知晓的,他当然不会为赵烈出头,顶头上司的决断,不由他不服从。
但是如今赵烈所部马上就要出击东江了,也可说九死一生,临阵连饷银都发放不了,太说不过去,这个他得为赵烈进言去。
“赵指挥放心,你与麾下军兵此番是为国尽忠,本镇定会催发粮饷,让兄弟们吃饱穿暖才好上阵。”尤世禄这是拍胸脯了,豁出去老脸 也要为赵烈要饷了。
但是只是要饷回来,也只是补上亏欠,兵甲的找补是不用想了,这可不是他尤世禄的做派。
他尤世禄向来对敢打敢冲的部下重赏,这也是给其他军将看,否则到时谁替他卖命,不可能嘛。
“其他所有卫所每家出了三千两银子为赵烈所部找补兵甲。”尤世禄怎么会让这干混蛋好受。
“大人,这不妥吧。”成山卫的指挥使苦着脸道,作为较为富庶的登州、莱州卫看来,这三千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是作为其他卫所就是笔大开销了。
“谁说的不妥,谁说的本镇即刻将他派发东江同建奴玩命去,谁说的啊。”尤世禄瞪着双眼环视了一干他名义上的部将。
再有推三阻四的,二话不说,他即刻军法侍候,平时他没权随意处置这干三品大爷们,如是战时,哼哼,他还真有临阵处置权利,就是打杀了又是如何,只要战胜了,不过是被万岁申斥几句罢了。
一干卫所指挥使登时鸦雀无声,谁都掂量着开,拿出三千两银子就不用上阵同建奴搏杀,哪里有这干好事去,如果还唧唧歪歪就是自讨没趣了。
“三天,我只给三天时间,须得将银两给我送到赵烈手中,军情似火,谁敢耽搁,本镇军法侍候。”尤世禄冷冰冰的环视了一圈一众老兵痞,此时如是还有扎刺的,他即刻拿下。
众将参差不齐的应答。
尤世禄就当没听到,你们整齐与否都得送到了。
“多谢大人厚爱,赵烈感激不尽。”赵烈露出感激的神情跪拜于地。
“哈哈哈,赵大人请起,”尤世禄趋前几步扶起赵烈,“赵氏一族不亏是我大明忠臣良将,从你父起就为国征战,家中也有人为国尽忠,到了赵指挥这里还是主动请缨,上阵杀奴,真是忠烈之家。”
“赵烈不敢,大人谬赞了,赵烈代老父拜谢。”赵烈拱手道。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嘛,”尤世禄斜睨了一干酒囊饭袋一眼,“只是如此忠烈之家竟然被人忌恨,呵呵,真他娘的怪事。”
尤世禄也是大恨,此番是他第一次聚兵遣将,这干人各个推脱,不肯上阵,都是些胆小如鼠的鼠辈,简直就是打他的脸,叫他如何能忍。
这干军将要来何用,先前他没与这些军将冲突,那是因为一旦上阵,还须这些人搏命,现下看,这些人还用的上吗。
“呵呵,想来总镇大人和下官都是追寻先贤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训导,其他大人向来仰慕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道不同不相与某啊。”赵烈笑呵呵道。
赵烈此时已是全无顾忌,此番他出征回来后,登莱想必已是天翻地覆了,还须顾及在场诸位吗,不需要了。
“哈哈,小赵你有些文墨啊,说的好,好。”尤世禄大笑道,心道,行,这个小赵也是个暴脾气,当真是骂人不吐脏字。
其他军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老一小,尼玛你们俩也太赤裸裸的打脸,将我等置于何地。
但是谁敢言语,他们都晓得尤世禄暴跳的因由,谁也不敢此时触霉头,但是对赵烈可是恨透了。
王佥和黎有德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烈,心道,老赵可是谨慎了一辈子,临了怎么出了你这样的鲁莽之辈,以后在登莱还混不混了。
搞清楚,总兵是走马灯的换,他们是流官,你可是登莱世袭军将,早晚吃亏,你不吃亏,也得报应在子侄上,这就是卫所世袭。
尤世禄挥退了一干军将,只留下赵烈和王佥,这里有事宜还要商议。
登莱道皮岛不能飞去不是,只能水师运载过去,因此留下王佥商议。
“总镇大人,前次威海水师大败,如今正在整补,不能出战,而登莱水师又要支援辽东战事,如今山海关、锦州、大凌河都在建城,所需粮秣辎重泰半是登莱水师运载,此时没有太多的船只在此啊。”
王佥此番倒也不是推脱,此时正是如此,登莱水师确是左支右拙。
“如此你水师能出得多少战船。”尤世禄又开始瞪眼了,今日太他娘的不顺了。
“大人,属下只能派出十艘福船和二十艘海沧,至于沙鸟运送军兵只怕不稳妥。”王佥苦着脸道。
“这能运走多少人,不过千多人,还有其他两千余人呢,还有马匹呢。”尤世禄气的暴跳。
“大人,真是没有船只了,不若出钱粮雇佣商船渔船运送。”王佥急忙建言。
这是老办法了,一旦船只不足,就是雇佣。
“如是给现银,我倒是能雇佣到二十艘西夷大海船,一次就可将我部悉数运往皮岛。”赵烈插言道。
嗯,两人即刻看向赵烈,
“此言为真。”尤世禄急道。
“千真万确,此番下官内兄统领二十余艘澳门海船到倭国贸易,此番到石岛探望妹妹,所属船只都在那里。”赵烈点头道。
“西夷海船,”尤世禄顿感牙疼,华夷大防啊。
“大人不妨事,澳门葡人前次赠送二十门大炮入京,孙大人的标营还有数十澳门葡人做事,澳门葡人与其他西夷人还是不同的。”王佥插了一句嘴。
“哦,对对,他们是一处的吗。”尤世禄问道,这个他听闻过。
“正是一同的,下官内兄正是当年护卫炮队进京的护卫头目。”赵烈拱手道。
“哦,那就是他们了,赵烈你即刻联络他们,本镇即刻前往巡抚衙门讨要钱粮。”尤世禄起身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真是军情似火啊,他真是不敢耽搁事关东江,事关朝鲜,此番是孙元化第一次先斩后奏,因为孙大人晓得东江朝鲜的紧要,朝廷肯定要登莱即刻发兵。
孙元化急了,那他尤世禄压力就大了,这也是今日他暴走的因由。
“老柳头,上地啊。”一个军户同老柳头打着招呼。
“是是是,除草、除草。”老柳头笑呵呵的回应着。
“唉,我说老柳,这四方步也走上了,还是有两个好姑爷的撑腰好啊”有一个村民见到老柳头一行人打趣道。
“是是是,托闺女的福啦。”提到这个,老柳头眼睛都笑没了。
这不刘福贵和邹怀恩拿着锄头和镰刀以及水罐,而老柳头在前面负手走着。
真个是派头十足,一个千总一个百总给老柳头上地除草浇水,老柳头牛气了,村里这几天尽是议论这个事的。
由于备军已经成军,于是数月没有归家的弟兄们开始轮流放假回家探亲,都是军户子弟,家离的不远,因此四天来回也是尽够了。
作为千总,刘福贵是后走的,同邹怀恩一道回家,家里已经来信了,两个女人都怀孕了。
这让两兄弟欣喜不已,回到家中好好表现是必须的,家里饭菜不会做,但是地里的活计是手拿把掐啊,两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地里的活计不差。
这不今日是第二天上地了,两人帮着老柳头将三十亩地的杂草清理个遍,每垅地都浇上水。
饶是两人身体强健,这两天也有些吃受不住,这地里的活计同备军出操不同,主要是腰背吃劲,一天下来腰背酸痛。
一行三人下午回到家时,柳芸柳茵两姐妹挺着肚子在门口正在张望。
一家人汇合一起说说笑笑回到家中。
“岳父,这地里的活计不轻省啊,俺们兄弟也不常在家,要不家里也雇人得了。”邹怀恩一边喝水一边劝道。
这个问题昨天说一次了,现在一家三十亩地不多,但是有些人家丁口少还真忙不过来,于是就有人帮着忙活,当然钱粮是必须给的。
但是老柳头舍不得雇人的钱粮,就是不允。
此番果然老柳头还是摇头,苦日子过惯了,说啥也不舍得,说急了就一句话,庄户人家还得雇人种地收割,太没脸面。
刘福贵没言语,在他看来都是小事,他已经同柳茵商量好了,收粮的时候雇两个人,到时老柳头不同意,就说是他雇的,已经给完钱了,老头还能说什么。
晚上家里人正吃饭吃的热闹,外面传来马的嘶鸣,接着两匹马从远而近,来到近前。
刘福贵和邹怀恩一对眼神,有事啊。
院门处传来敲击声,“刘福贵千总在不在。”
一个人急促的喊道。
刘福贵打开院门,只见两个灰土满身的军兵站在门口,正是他的两名护卫。
“王副千总传话,大人点兵。”一个护卫喘气道。
刘福贵点点头,和邹怀恩回身入得房内,向有岳父一家道别,他们来不及多说,取了兵甲,牵出来战马,随着两名护卫上马狂奔而去。
院门口是四双担忧的眼神,一直看着他们飞奔的身影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