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勤勉堂的路上,宜宁郡主将底下的婆子丫头打发地远远的。
她压低声音问崔翎,“那事,怎么样了?”
崔翎虽然有了王老太医的药方,也按照方子抓了药,但一想到还有那味意味不明的冰魄,便觉得有些犹豫。
虽然很想叫悦儿立刻从宫里归家,但这不能以大嫂的身体作为代价。
她想了想说道,“再等一等。”
郡主虽然担心女儿,但她很信任崔翎,既然五弟妹这样说,就说明时机还不成熟。
她便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崔翎回了藏香园,就让刘师傅将那最近研制的新菜做几个出来,等着纪都上门。
纪都没有来。
五郎叫槐书去国驿馆打听了一番,才晓得纪都进了宫。
槐书很快家来回禀,说道,“柔然来的使臣里,其中有一个我在西北时见过两回,我借机寻他说话,套了套近乎,他便告诉我,纪都大人入宫,好像是去谈和亲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趁着和那人聊得熟络,我还打听了一下什么是冰魄。”
五郎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还卖什么关子,快说!”
槐书忙道,“说是生在高岭的一种小花,只在柔然的北山有,冬天最寒冷的时节才开,花瓣呈浅蓝色,甚是稀罕。”
他抬了抬眼,小心翼翼地说道,“但这种花虽然美丽难得,却只有极少人会去采取,因为……这种冰魄小花的花瓣虽可以药用,但花茎却藏着剧毒。”
像这种带着剧毒的花朵,就算可以入药,这个分量也是需要好好掌握的,一个不慎,治不了病不说,还要被毒死。
五郎目光一凛。冷声道,“这纪都果然没安好心。”
暂且不提这所谓的冰魄只在柔然才生长,盛朝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何物,连向来博学多闻的王老太医都没有见过。
只说,这东**着剧毒,纪都便包藏了祸心。
倘若不是两国正在和谈,五郎都有要提剑出去与他一战出气的心。
崔翎见状,连忙叫槐书出去。
然后上前安抚五郎,“纪都为人,还算光明磊落。他如今在盛朝的地盘上。想来不至于拿毒药蒙骗咱们。
夫君。稍安勿躁。我以为,纪都确实知晓这个方子,但他本人并没有仔细研究,对于冰魄有毒这件事。恐怕他自个都并不清楚呢。”
假若纪都晓得,他怎么会坦然自若地将这个方子交给她?
她想了想说道,“当初柔然侧妃从宫外头弄进来这种装病的药丸,是为了害纪王后,可纪王后这么多年掌管柔然的后宫,侧妃这样受着大汗宠爱的女人,纪王后又怎么会错漏过她的一举一动?”
侧妃自作聪明的计谋,想来纪王后并非不知,甚至极有可能还在其中动了点手脚。
纪都虽记得那药方。可是他并不懂药理,对后.宫女子间的勾心斗角,也并不了解。
也许他真是无心的。
五郎闻言微微一愣,“你是说,那也许是纪王后的苦肉计?”
闹了这么一出。凤印一兜一转仍然回到了纪王后的手中,但侧妃侍宠害人,连王后都不放在眼里,这件事却闹得人尽皆知。
说起来,纪王后虽在弱势,可她其实一点亏都没有吃。
崔翎苦笑着摇头,“说不定便是如此。”
别国皇宫里头的倾轧,说起来和他们半分干系都无,只是这世道如此,听着难免会有几分觉得可怖。
纪王后,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
崔翎这样想着,便不觉有些觉得后怕,“也不知道哪家的贵女会被选去柔然,给纪都当妻。”
纪都是个不错的男人这一点无可否认,可柔然却是和盛朝风土人情完全不同的苦寒之地。
娇滴滴长大的盛朝贵女,哪里能够守得住那边的气候?
更何况,还有个纪王后这样可怕的大姑子……
她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还好我娘家的两个妹子年纪都小,否则若真的让她们过去受苦,我会于心不忍呢。”
五郎忽然欲言又止,沉默半晌之后终于说道,“我听石小四说,姜皇后列了三个人选,丹姐儿也在名单上头。”
他叹了口气,“咱们家如今正受皇上猜忌,父亲不好再插手这些事了,偏偏如今沐阳伯府是二房当的家,他们正欲除长房而后快,哪里会帮着丹姐儿周旋?”
自从恪王受猜忌之后,太后娘娘在宫中境况也不好。
内因外力之下,祖母也只有干着急,连为丹姐儿奔走的地儿都没有。
崔翎目光微窒,“丹姐儿有麻烦了?”
虽然她和丹姐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还是挺喜欢这个直爽的小姑娘的。
哪怕在先前果子巷宋梓月的事情上丹姐儿的做法略有偏颇,她也还是挺理解的,觉得这姑娘不容易,碰到石小四这样二的兄长,能长成这样一副活泼乐观的性子,已然是个奇迹了。
私心里,她也不愿意丹姐儿离开盛京,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崔翎头疼地扶了扶额头,“那个姜皇后,是不是先前和咱们家有仇,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做事有些针对咱们家?”
她永远也忘不了上回入宫时,姜皇后盯着她时那种恶毒的眼神。
直到现在想起,她还总觉得不寒而栗。
可她思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叫姜皇后不待见的事啊。
她年纪还小,一向十分低调,从前和姜皇后就没有交集,肯定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才招了人家不待见的。
这样一想,崔翎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五郎,“莫不成,原先姜皇后是想将女儿嫁给你,所以觉得我占了位置可恶,所以才总是处处寻不是?”
五郎年轻英俊,又有这样一条家规在。确实是盛京城里难得的好夫婿。
盛京城两大美男子,其中之一恪王,那么能和长龄公主通婚的,也只有五郎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掰着手指在那算长龄公主的年纪,“我听说长龄公主只比我小一岁,那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十四岁,倒确实可以嫁人了。”
五郎又气又无奈,“翎儿。你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侧脸。颇有些自得地说道。“虽然我的确生得英俊,是盛京城万千少女都梦寐以求要嫁的夫君,但我哪怕真的是天仙下凡,姜皇后也不可能把公主嫁给我啊!”
盛朝唯一的公主呢。当然要用在最恰当的位置。
姜皇后无疑是一名十分有天赋的政治家,她疼爱长龄公主是真的,但公主的婚事,却必然也会成为她最重要的一步棋。
而袁家,身为皇室忌惮的权臣,有着功高震主之嫌。
已经娶了一位郡主,儿媳妇个个都有出身来历,若再迎了公主进门,那岂非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太子将来若是要清君侧。看在妹子的份上,恐怕也对袁家莫能奈何了。
崔翎冲着五郎吐了吐舌头,“好吧,是我瞎想。我只是觉得姜皇后来者不善,她不喜欢我。不,应该说她好像很厌恶我。”
她轻轻挠了挠头,“你知道的,我父亲不成器,母亲又早就过世了,安宁伯府又是那样的境况,我实在想不出来是哪里得罪过姜皇后。所以,只能认为,是袁家惹了姜皇后的眼了。”
五郎目光一深,叹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既然纪都不来了,咱们便先吃。等吃过了,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他顿了顿,“大嫂那药,既然咱们想明白了缘由,王老太医又说没有问题,那就可以给她了。”
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可若是大侄女被扣在宫里头,也无法施展出来啊。
袁家十分重视骨肉亲情,是绝对不可能叫疼爱有加的大侄女出事的。
所以,袁悦儿必须要赶紧回家,越快越好。
到了夜里,勤勉堂宜宁郡主便开始出虚汗发寒热。
宫里头派来的太医流水一般过来诊脉,但结果都不怎么好。
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苦着脸说道,“郡主这恐怕是忧思过虑,伤了心脉,如今脉相紊乱,需得好好调养,一时半会,恐怕……”
他虽然说得比较婉转,但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
郡主就是忧虑思念成疾,这病来势汹汹,一下子搞坏了身子,一时半会恐怕好不起来。
第二日晨起,老太君便着了一品国夫人的诰命服色递了牌子进宫。
恰好那日,正好是姜皇后每月一次召见贵命妇的日子,老太君便当着众多贵命妇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求姜皇后恩准,叫她将袁悦儿接回家去。
盛京城里的贵妇们自有一张灵通的消息网,再加上有人故意传播,所以,昨夜里镇国公府发生的事,翌日她们都已经知晓了。
宜宁郡主病得不轻,恐怕要不好,连太医院的院判大人都摇了头。
都这样严重了,想要见一见女儿,这实在是人之常情。
姜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她冷着声说道,“既然郡主病重,那本宫若是再拘着悦儿不叫她回家侍疾,倒好像是本宫不通情理了。也罢,恰好……”
她端着身子说道,“柔然王太后想要替她的兄弟纪都求娶一位盛朝贵女,以作两国交好的凭证,我和皇上商量了之后,都觉得悦儿堪当此任。
既然悦儿很快就要去柔然和亲,我也是做母亲的,怎好耽误这短暂的骨肉团圆?老太君这请求,本宫,自然是会应允的。”
老太君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意志力坚强,差一点就要当场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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