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陆泓文带着黄氏拜别老夫人与陆镇元离去,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陆苒珺垂下了眼帘。
别院的书房里,陆苒珺进来,“父亲!”
陆镇元正提笔描绘着什么,头也没抬地应了下。
“都走了?”
“是……”
她有些踟蹰地上前,张了张口,“父亲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太过卑鄙?”
将陆泓文调离京都是她的主意,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他的安危,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大夫人,而最重要的则是让大房没了依仗,届时一旦事成,陆泓文也不至于妨碍到陆镇元。
否则有他这个嫡长孙在,恐怕大房稍加利用下,就会出现不少的变故。
她不愿意对自己的这个大哥出手,只能出此下策,可谓一石三鸟。
当然,这也是希望是对大夫人的一番警告!
这些她在书信里都已经与陆镇元阐明,且身为苒珺的父亲,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手中动作未停,只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真正做的人是我,若是你卑鄙,那我成什么了。”
“苒珺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陆镇元笑道:“自家的闺女,哪有不晓得的道理?”
陆苒珺抿唇。
“父亲不会怪我么?大哥他那么好,又一直敬重您甚至更甚大伯,我这么对他,有朝一日也总会被他知晓的。”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这个父亲么!”
陆镇元直起身子,任由书案上的画慢慢干透。
这一条路,或许注定如此,又怪得了谁。
“接下来京都将陷入更汹涌的争斗中,你和你祖母就好好地待在这儿,暂且别回去了。”
“是!”
“裴家的事,父亲打算如何?”陆苒珺说道:“太子……”
“不急,还有贤王,裴家那个孩子不是个好对付的。”
想起裴瑾琰,陆镇元面上浮起一抹欣赏的笑意。
听他这么说起,陆苒珺也松了口气,虽不能相见,可也能常常想起。
这样,也许就够了。
陆镇元没有再待下去,赶在日头未落回去了。
陆苒珺坐在书房里看着案上留下的画作,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
“小姐,”花蕊进来福了福,禀报道:“奴婢方才瞧见钟姑娘朝老夫人那儿去了……”
“陌颜?”
陆苒珺挑了挑眉,她大抵知道是为什么了。
“去瞧瞧吧!”
“是……”
厅堂里,老夫人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钟陌颜正低眉垂首给她请脉。
陆苒珺进来安静地行了礼便坐在一旁等着,目光微微掠过了钟陌颜。
须臾,她放下手道:“老夫人思虑过多,恐怕夜间歇息不得入睡,却醒的又早。”
老夫人点点头,陆苒珺看了眼,询问道:“该如何医治?”
“说起来皆是心病所致,老夫人若放的开自然能够安睡。”
“成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无碍的。”老夫人挥挥手,“你下去吧!”
钟陌颜犹豫了下,缓缓起身。
“你母亲的事不必担忧。”
闻言,钟陌颜放下心来,“是,多谢老夫人。”
她轻声退下。
“祖母,您歇息不好怎么也不跟我说?”
“老毛病了,说不说都一样。”
陆苒珺上前站到她身后,给她按揉着鬓角的穴位。
“陌颜怕是想回京了,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钟大夫,要不然……”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了?”老夫人眼皮未抬道。
“祖母总能猜到我想做什么,不过这人是您的,我要做什么还得您同意才成。”
“楚楚毕竟跟了我有些年了,只要不太过分,你自个儿做主就好。”
陆苒珺顿了顿,随即继续道:“这要看她的选择了,毕竟有些事她若不愿,旁人也勉强不来。”
听她这么一说,老夫人大抵知晓是什么事了,可她并未说话。
这件事等同默许了。
晚间用过饭,陆苒珺回到院子里便让人去请钟陌颜。
彼时,她刚沐浴完,湿漉的头发正由着东篱慢慢擦干,瞧见她过来,陆苒珺抬了抬手,“坐吧!”
钟陌颜依言坐下,“姑娘请我过来是……”
“我已经同祖母说了,过几日便送你回去。”
“老夫人同意了?”
钟陌颜惊讶,不怪她如此,之前去请脉时她还透露过这件事儿,却被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这会儿却……
她看向面前的女子,许是刚沐浴过,她白净无暇的脸上还带着湿气,正应了那句出水芙蓉。
“陌颜多谢姑娘了。”
她点头致敬。
“先别急着谢,”陆苒珺任由身后的摆弄着头发,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搁在几上,撑着下巴看她,“我送你回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钟陌颜心头一跳,冷静道:“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和聪明说话就是省事的多,陆苒珺从不怀疑这点,她眯起眼睛,“贤王府或者说贤王世子一直在监视你们母女,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陌颜瞳孔微缩复又平静下来,她的确不知道。
“姑娘是想要我……”
“萧墨曾经也以同样的目的接近你,这次,你就以牙还牙如何?”
“我能拒绝得了么,”陌颜苦笑,“姑娘果真好手段。”
“不,这并非强迫,事实上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我这个人,没有强迫自己人的打算。”
钟陌颜怔了怔,却是摇头,“不必了,既然姑娘您说了,陌颜会答应您的,更何况这也是双赢的局面,不是么?”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提醒你一句。”
陌颜抬眸看着她。
“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苒珺的声音很轻,可她还是听清楚了,恍惚间,她不由地询问她,“那你呢?”
“我?”陆苒珺微微一笑,有些张扬,“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即便倾尽所有赌一场又如何!”
“您是这样想的么……”
钟陌颜收回目光,赌么,即便倾尽所有?
带着杂乱的心思,她告辞离去,陆苒珺没有再多说。
东篱看着,有些担忧,“小姐,您这样派她过去,就不怕届时遭背叛了吗?那贤王世子可是惹得京都无数女子茶饭不思的人,陌颜姑娘她又怎能抵挡。”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她必然会承受属于她的责罚。”但是,她望向窗子外头的黑夜,“我也想看看,她到底会如何抉择!”
是背信弃义,还是……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