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心嗓子绷得极尽,语声沉痛无比,沈苏姀见他如此不由得一笑,拍了拍他的手以作安慰,心中却在想自己身上的咒术到底和微生瑕有没有关系,在九年之前,微生瑕还不是微生家的家主,何况西楚和大秦近年来并无摩擦,微生家没道理把手伸到大秦南境去,不仅如此,还专门抹掉的是她和嬴纵那一段记忆,倘若下手的人不知道她会重生,这样的手段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无论如何嬴纵是认得她的,她一有不对嬴纵就会发现,两人或许会有对立,可不出几日事情便会水落石出,可下手的人若是知道她会重生,那……
沈苏姀眉头一皱,背脊忽而有些发寒!
当世之间,有几人能算出她会重生这件事的?!
不仅能算出她的重生,还下了这不死不休的咒术专门抹去她和嬴纵的回忆,嬴纵不认得她,她也不记得嬴纵的好,她一回去便是拿他当仇人看待,他和她斗了起来,谁的好处最大呢?殷蓁蓁说除了微生瑕便是北魏国师东陵不寿能给她下咒,姑且不论四野之间的高人,就这二人之间似乎也是北魏的可能性大些!
给她下咒,让她记恨嬴纵,从而在后来的斗争中杀了嬴纵?
杀了嬴纵,天狼军无主,大秦失去了绝好的一支精英铁骑,如此一来,北魏的进犯大秦就无从抵抗了,这些想法不过片刻间闪现在沈苏姀的脑海之中,可她却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她最终复仇的目的是为了推到权阀杀了皇帝,权阀她推到了,皇帝却因为嬴纵未曾杀掉,若现在的大秦死了皇帝而后又生出诸王夺嫡的戏码……
沈苏姀眸色一寒,这幕后之人所谋必定是大秦!
额间的冷汗在满溢,沈苏姀浑然不觉其他人的呼唤自己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出殿门,直接往暖阁的方向去,想到北魏的十万兵马在大秦边界上驻守着,沈苏姀几乎可以断定当年为她施咒的必定是北魏的东陵不寿……
北魏早有谋秦的意图,可眼下十万苍圣军也就罢了,连天狼军也驻守在边境上,北魏几乎没有胜算,这个时候如何破局呢?沈苏姀脚步猛地一顿,如果嬴纵在回君临的路上出事,或者他就在君临出事,天狼军会不会为了给他报仇从而大乱?!
沈苏姀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已,愈发加快了朝暖阁去的脚步,身后众人都不知道怎么了,只见她冷沉着面色一路去了小书房,摊开信笺纸便奋笔疾书起来,不多时一封短信已经写好,沈苏姀叫了容飒来,语声不容置疑的道,“送到他手上,要快!”
容飒被她那严肃的面色震撼,连忙接过出去安排了,沈苏姀深深呼出口气,下意识的去抓挂在腰间的玉玦,一抬眸,沈君心众人都满是担忧的看着她,沈苏姀强扯出两分笑意来,而后看向沈君心道,“去帮我打听一下,我要解咒!”
稍稍一顿,沈苏姀又道,“那个碧星,先严加看管起来!”
沈君心应是,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满是不放心,沈苏姀心中为嬴纵担心,也再没多的心思与众人说话,不由得叫众人先回去自己入了内室,相隔千里,沈苏姀此刻却恨不能立即飞到嬴纵身边去,然而眼下一切不过徒劳,沈苏姀想着,又将重华给她的玉玦抓了住,她不知他此行有多少灾厄,可他若是能带着这玉她或许也能稍稍安心两分,可他偏没有……
浮图城以东千里之外的雪谷之中,嬴纵猛地勒马收了马势,赤焰嘶鸣一声飙蹄而立几乎要将嬴纵甩下马背去,不过一瞬又被他悠哉制服,在他身后,容冽带着十多个护卫正着急慌忙的赶上来,他们个个面露惊色,只因为嬴纵片刻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的调转马头往西楚的方向疾奔,嬴纵素有决断,一旦决定便不会更改,可刚才嬴纵那饮马狂奔的架势便是最为亲信的容冽都以为他不回君临要回西楚了……
“主子,您怎么了?!”
容冽满怀惊疑的看着嬴纵,便也是因为停下了狂奔又离得近容冽才看清了嬴纵额上冒出的汗意,他眉头紧皱双眸之中透着深切的担心,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容冽觉得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因为自家主子这样的目光只有在遇上事关王妃的事之时才会出现,难道自家主子在疾行七天七夜之后忽然相思难耐要反悔了?!
容冽下意识觉得嬴纵不可能做这种事,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不由出声提醒道,“主子,咱们时间不多了,君临里的人还在等着咱们!”
话语一出,嬴纵眼底的忧色果然少了两分,容冽正有些闹不明白,便见嬴纵浅吸了口气调转马头又照着原来的方向走了,容冽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
嬴纵的确相思如狂了,然而他不是因为相思如狂就能临时反悔不顾大局的人,是灵犀咒发了,那样的疼嬴纵熟悉至极,他知道,只有她牵机咒发的时候才会如此!想到她牵机咒发,嬴纵那一刻却是当真未能稳住自己心神,然而待她调转马头奔出一里地之时那疼却又消失了,嬴纵知道,她必定是胡思乱想了,若他不曾离开西楚,现在他们应该在去昆仑的路上,她身上的牵机咒,是必定要解了的……
容冽等人殷切而惊疑的目光嬴纵感受的分明,再如何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反悔,嬴纵心底隐隐发疼,只得朝君临而去,不仅要朝君临去,他还得快上加快!
重重的马鞭落在赤焰的背脊上,看的跟在嬴纵身后的容冽都有些发怵,他不敢耽误,连忙扬起马鞭跟了上,一行人风驰电掣的在雪谷之中疾奔,一路扬起雪沫飞溅,容冽一鞭接着一鞭不敢落后太多,眼看着就要奔出雪谷了,走在最前的嬴纵却猛地一个勒马停了下来!
容冽眉头一皱赶上去,犹豫道,“主——”
第二个字还未道出口嬴纵已抬手止了容冽的话,容冽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有情况,这雪谷之中安静非常,整个冬日的积雪还未有化的迹象,白皑皑的一片刺得人眼睛发花,看出去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一行人都已勒马,常年跟随嬴纵南征北战的他们都察觉出了这片雪谷安静的不同寻常,十多人警戒的看向四周,某一刻,本来粗喘着气的马儿忽然都不安的乱动起来,似有风声徐来,最前的嬴纵周身气势一冷,容冽亦缓缓抬手落在自己腰间的剑鞘之上,因为连他也感受到了,那铺天盖地漫过来的并非只是寒风,还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