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呼喝声比那太监声清晰百倍的传出,倏然睁眼,沈苏姀清亮的眸子之内骤然射出数道凌厉光芒来,豁然转身将那帘子一把掀起,目光箭一般的投向了那灯火通明的崇政殿中,金瓦朱檐的殿阁巍峨高耸,而在那高阔的殿门之中,沈苏姀只看到许多人跪拜在地的背影,唯有嬴纵,一身王袍威慑逼人的站在那黄金宝座之前,帝王之气俾睨天下。
他无需坐上那位子,这大秦,已是他的。
沈苏姀掀着帘子的手缓缓攥紧,就这般遥遥看着那道身影,漆黑的天穹瞬间繁星浩瀚,而他立在山巅,脚下皆是他的信徒,他身后霞光紫气万丈,尊贵不可方物!
那一声呼喝礼拜之后再听不到别的,沈苏姀不知他说了什么,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觉得没过几瞬他便拿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当先走出殿门朝这皇辇走了过来,身后的朝臣们远远跟着,宁天流和嬴湛仿佛在解释新任太子殿下为何急急离去,而嬴珞走在最前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们这方,有他忠亲王缓缓走在最前面,后面的臣子没有一个人敢超过他。
嬴纵越走越近,步伐仍然沉稳若定,可沈苏姀却能感受到他想要赶快靠近她的迫切,沈苏姀唇角的弧度缓缓放大,一双眸子晶亮,不只是喜悦多一分还是骄傲多一分,嬴纵狭着眸,在她和身后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步伐从容的上了皇辇,沈苏姀落了帘子,一转身,嬴纵已强横霸道的将她压倒在了榻上,眸子狼一样的看着她,似乎想在这皇辇之中将她撕吞入腹!
沈苏姀抬手落在他脸上,左颊梨涡浅漾,“恭喜太子殿下……”
嬴纵猛地欺近,呼吸都急促起来,“如何恭喜?”
沈苏姀抚着他的后颈,眼底波光流转之间道,“是不是该先去一趟天寰宫?”
昭武帝不在殿中,可他今日得了册封,无论如何不该不见皇帝。
话音落下,嬴纵眼底的光芒稍暗,他低低落下一个柔柔的吻,这才道,“全福传了口谕:朕重病神靡,将国之政务全权委于太子,自今日起天寰宫闭宫,太子摄政不必来见。”
这册封来的如此迅疾,却终究是不见他,沈苏姀闭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两分怜悯,英明贤德的昭武帝终究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他不是不愿见,而是不敢见。
沈苏姀再睁眼之时嬴纵一把将她揽了起来,朝皇辇之外高喝一声,“去寿康宫……”
既然进了宫,没有不拜见陆氏的道理。
嬴纵抱着沈苏姀,未再说话。
沈苏姀亦未多言,皇辇不多时到了寿康宫,嬴纵这才牵着沈苏姀的手下了皇辇,寿康宫还是原样,许是得了消息,早有有路嬷嬷带着众人等在寿康宫门口,见到二人齐齐下拜,“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给太子妃请安。”
沈苏姀笑着上前扶起路嬷嬷,一行人便朝正殿走去,路嬷嬷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太子殿下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哎……”
“皇祖母近来如何?”
“幸得十殿下日日陪着和忠亲王照看着,太后这里什么都好,也未再犯过病,只是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了,不过娘娘是记得殿下的。”
“无妨,只要她身子好便可。”
嬴纵牵着沈苏姀进了正殿,径直入了内殿,甫一入内殿便见一头白发的陆氏已倚在床头睡着了,她这幅模样乃是在等人,却大抵是等着等着便睡了。
见此路嬷嬷面上连忙生出不好意思来,“殿下,太后娘娘早前本是醒着的,娘娘这几天晚上睡得晚,今夜许是没了十殿下陪着便生困了,娘娘每夜都要念叨着您和煜……”
自知失言,路嬷嬷猛地住了口,抬眼一看,面色一白几乎就要跪下,嬴纵和沈苏姀却并未色变,嬴纵站在床前看了一阵陆氏,这才放轻了声音,“本宫和太子妃明日再来吧,好生侍候皇祖母安歇,至于煜王……就说煜王去了封地。”
路嬷嬷暗松一口气点点头,嬴纵这才带着沈苏姀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出殿门,嬴纵微微呼出口气去,转头看着沈苏姀,“我带你回家……”
沈苏姀一笑,和嬴纵一同上了皇辇。
一路出的宫门,沈苏姀皱眉道,“大哥去何处?你刚得册封,就这样走了没事吗?”
嬴纵看她一眼,“慕兄欲回沈府,至于旁的事,明日再议。”
沈苏姀点点头,“也好,你本就需要休息。”
嬴纵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牵着她的手将那册封的圣旨放在了她手中。
沈苏姀将那圣旨缓缓展开,借着王辇之中并不明亮的光线看那圣旨之上工整的小字,玉玺是早早就送出去的,那么这立储的圣旨便是早就准备好的,沈苏姀心底微微一叹,一时竟然想不起来那个被她断了手脚的老人生了一张怎样的面容……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七子嬴纵,日表英奇,功重社稷,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授嬴纵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沈苏姀徐徐念完,嬴纵在旁看着他的目光愈发深幽。
他是泰山崩于前不色变的人,亦是面对泼天宝藏也不动心之人,在百官之前,这圣旨与他而言只是寻常,可只有沈苏姀知道,只有他配得上这位子,只有这东宫之位才是他最好的加冕,从今日起,临朝摄政,他便是这大秦帝国的天!
这一日,他等了太久……
“喜欢吗?”
嬴纵忽的问她,沈苏姀眉头微扬,听他的语气倒觉得这圣旨是他要献给她的礼物一样,沈苏姀脑海一转便想到了那些边疆恶战血海黄沙,用那些孤寂艰难生死一搏换来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喜欢,沈苏姀重重的点头,“当然。”
嬴纵便弯唇,看着她的目光深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