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那张平淡无奇的本来的脸露了出来,拓跋卓一把将人抓起扔向魏兵中间,砰的一声响,那人麻袋一般的落了地,魏兵们看清那张脸面色变得十分古怪!
“将士们!你们都是北魏的好儿郎!你们的父兄已经战死,你们的妻儿还在等你们归家,今日的议和本是造福北魏之事,然而,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却是将本殿下和诸位当做了再度挑起秦魏战火的筹码,看看你们的身后,长弓营的箭矢对准了我们每一个人!”
魏兵们骤然哀默下来,没有哪个为国捐躯的士兵愿意被自己的国家抛弃杀害!
后面山头上的浓烟越来越大,远远地似乎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那零星落下的长箭亦彻底的消失了,然而魏兵们并不觉得轻松,看着地上躺着的没了脑袋的尸体,士兵们知道自己的将军是知道这件事的,亦明白了自己已是弃子的事实!
“拓跋昀要让诸位如此窝囊的战死,诸位愿意吗?!”
拓跋卓语声沉厉,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沉默,拓跋卓冷笑一声,“你们若是愿意,便举起手中的剑和秦军厮杀!可本殿却不愿就此死在北魏之外的荒野上做个孤魂野鬼!诸位都是为北魏而战的有功之士,现在,本殿欲回北魏拿回自己的尊荣,你们可愿追随?!”
气氛依然是沉默的,然而对面是杀气腾腾的天狼军,身边是中箭之后没了呼吸的同伴,身后不止一个山头,他们不知道那里还潜伏着什么,更不知道杀死自己的是大秦的刀还是北魏的长戟,这种惶惑无所依归的畏怕感侵袭着每一个人的内心,某一刻,有人小声的道了一声“愿意”,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大喊出了“愿意”二字!
每个人都明白这“愿意”二字代表着什么!
他们反了!再被当做弃子之后和这个素有贤名浑身是血的二殿下一起反了!
然而背着反叛之名的畏怕并没有比留在这里继续杀伐来的更重!
拓跋卓眯了眯眸子,正在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有天摇地动的马蹄声响起,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因为这马蹄声骤然更为剑拔弩张,因为那马蹄声来自天狼军之后,秦军的增援来了!有了增援的秦军拿下他们这一万人绰绰有余!
魏兵拔剑,正准备应战之时拓跋卓却挥了止战的手势!
魏兵们惊疑不定,而那马蹄声已经迫近,烟尘四起,很快对面的天狼军让开了一条道来,魏兵们齐齐提起了心神,却见天狼军让开的那条道上不过驰来数十匹快马。
那当先一人身量纤细而挺拔,一身黑衣衬得她明眸皓齿,墨发却是挽做了马尾垂在脑后,来人一看便是女子,却能让所有天狼军面带恭敬安静了下来,魏兵尚在迟疑,来人已经驰到了眼前,开口便问那领头的天狼军将军一句,“太子在何处?”
那将军恭敬的拱手行礼,还未说话一边的帐门之中便有数人大步而出,身着王袍的秦太子疾步而来,口气有些急切,“阿姀——”
沈苏姀调转马头,看到嬴纵的刹那笑意一深,驰马过去也不下马行礼,只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之上对他无奈道,“那长弓营的都被端了,左翼和右翼埋伏的魏兵见此竟然退了回去,咱们的人没派上用场,我便来寻你了!”
话音落下,这才看到一旁站着的拓跋卓,他素来是月朗风清的人,此刻却太过狼狈,沈苏姀眼底微光一闪,笑道,“二殿下如此也别有一番风姿!”
拓跋卓对她扯了扯唇角,无奈道,“见笑了。”
沈苏姀早就猜到今日的局面,又看到了那穿着帝王冕服的尸体,一瞬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看到魏兵们大都把依赖的目光落在拓跋卓身上便知道他已将这些人收服,沈苏姀弯了弯唇跳下马背,上下看了嬴纵两眼才瞧着拓跋卓道,“二殿下信错了人,此去必定万分艰难,不过有左姑娘等着二殿下,想必是二殿下绝佳的助力。”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道,“拓跋昀以什么借口对付大秦二殿下必定是知道的,难为二殿下一片信任,我只能告诉二殿下,先魏帝之死必定与大太监齐永兴有关!二殿下回去之后可自行调查,或许还能查到南煜身上,二殿下素有手段,我很期待!”
拓跋卓的眼神瞬间闪了几闪,沉思一瞬方才点了点头,他随手弹了弹身上的血迹,也不觉得污秽,整个人哪怕穿着脏衣裳也有种兰芝桂树的风华,他抱拳拱手看了沈苏姀一眼,又对嬴纵点了点头,一句话废话也没有的反身走向魏兵,寻来一匹失了主人的马翻身而上,长剑一挥,马鞭一落便朝着石鼓关的东南方向而去,魏兵们也不拖延,更不敢留下,当即随他疾驰而去,看着马蹄撩起的遮天烟尘,沈苏姀叹了口气!
“这一仗至少要有三两年才能平复,拓跋昀到底还是名正言顺登上帝位的,除了这样一大威胁,接下来无论如何大秦都不至于捉襟见肘了,本来还以为今日必定有一场狠辣厮杀,却不想魏亮死后魏兵变的如此没有血性,竟然跑了!”
沈苏姀兀自感叹一句,一转身便见嬴纵眸色深深的瞧着她。
沈苏姀见之眉头一皱,朝那大帐扫了一眼才有些担忧的道,“刺客都处置了?瞧着倒是没受伤,不过你真的没事吗?怎么觉得你面色不好看……”
嬴纵眯眸,一把揽着她腰身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来,沈苏姀一惊,目光扫过后面齐齐色变的天狼军将士正待挣扎,耳边却听嬴纵森森道,“什么叫别有一番风姿?!”
昭武帝三十六年的第一场秋雨来的很迟。
秦魏之战暂时落下帷幕,而北魏的内战在这一场秋雨之中轰轰烈烈的打开了序幕,北魏二殿下拓跋昀自封齐王,联合北魏左家等一众朝臣,以残暴无道罔顾国本为名对皇帝拓跋昀进行了声讨。沈苏姀不知道拓跋卓当日是怎么带着那一万兵马绕过石鼓关回到北魏京城的,她只知道,拓跋卓占据了京城,而本该是京城主人的拓跋昀却好像个丧家之犬一般的被狙击在了北魏边境,若嬴纵再狠绝一点,这个时候或许可以扯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