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纵心底忽然生出了巨大的哀默来,这些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
朱瑞攥了攥拳头,亦瞧得眼眶微红,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这些南煜狗杂碎,不敢真刀真枪的干,用这样阴损歹毒的法子,我老朱要是有命出去一定要赶尽杀绝!”
说着又苦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只要有命出去。”
“我们当然有命出去!”
嬴纵落下此言,转身回了府衙。
甫一入府衙他便入了书房,拿来准备好的纸笔,提笔沾墨,本该落笔,手却又顿了下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遣词用句,站着凝神许久,他才再度落笔。
力透纸背的写下一份简短的手书,他不能确定这份手书会带来什么后果,可他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他尽量让每一个字显得板正些,却仍然看得出他可以柔软的笔锋。
眉头微皱,他又提笔写了另外一封,这一次下笔要快上许多,片刻之间便写下了寥寥几十字,将两封信分别放在信筒之中封好,他唤来了容冽。
“一封给太子妃,一封给宁世子。”
容冽神色一凛,心知此信是做什么用的,当即转身走了出去!
嬴纵仍无睡意,他走出门去,站在廊檐之下望向北方,今夜的月色甚好,乾州大营不知郴州之事她必定能睡得安稳,不,不对,他不在,她或许又会多梦。
他紧皱了眉,忽然有些后悔送出那封信!
“七哥——”
左厢方向的回廊上传来嬴湛的声音,嬴纵转头,便见嬴湛手中拿着他的香囊走了过来,嬴纵眉头一皱,又见嬴湛手中还握着一个香囊,说是香囊,却是一块布被针线缝出个皱巴巴的香囊模样,嬴湛笑呵呵的过来,将那黑色的香囊递给嬴纵,语声不见半分哀颓,“七哥,里头的药材我分了一半,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嬴纵怔神一瞬,将那香囊接了过来。
嬴湛站在嬴纵身边,看了看他的侧脸忽然低喝了一声,他一个跃身从廊檐之下飞到了庭院之中,手脚一展便耍出一套拳法来,他的身量已经长高,欣长的身姿风流而轻灵,力道十足的拳法在他手中特别的多了两分美感,他浑身精神,劲头十足,一点没有身处即将全城疫病的危局之中,见他攒足了劲儿的模样嬴纵到底牵唇一笑!
“七哥!南煜人会在何时攻城?!”
嬴湛擦着汗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嬴纵。
嬴纵眸一狭,“现在不过是刚开始,我们还有战斗力,他们自然要等到疫病全面发作之时才会攻城,近则五日,远则十日!”
嬴湛点点头,“那咱们还有机会!”
眼下的一切言语都是白搭,若寻不出有效的治病防治之法,哪怕有一月时间也只是徒增死亡,嬴纵彻夜未眠,直等到天快亮之时方才眯了一会。
然而他还未养足神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模糊说话声。
“烦请通报,城外那人非要入城……”
“有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的公子。”
“年轻的那人要破门而入了!”
“拦不住……”
夜黑风高,乾州城北十里地之外的山坳之中忽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这声响若是落在别处恐怕要惊动八方百姓,可因是在深山之中,只有山坳四周的走兽飞禽被惊了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那山坳之中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这次的效果比前次好了许多!”
某一刻,一道男子声音忽的响起,同一时刻山坳炸点五十步之外的山角处走出来几道身影,说话的是走在最前的宁天流,他往前面看去,只见那地上还有几星火光。
“恐怕不尽然!”
说着话的却是沈苏姀,他们几人都着一身十分精干的劲装,一起朝那炸点走去,沈苏姀步伐加快,走在了第一个,宁天流和孟南柯见状不由得拉住了她。
孟南柯苦笑道,“昨夜的亏还未吃够?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连着三夜他们都在这山中试验,就在昨夜的一次试验之中,沈苏姀心急的要去看那雷石是否成功,却不想还有未来得及引燃的雷石,她刚走到一半剩下的雷石又炸了开,若非是她身手好,必定要受重伤,听孟南柯这样一说,沈苏姀便放慢了脚步。
又等了片刻,见前方的火星都散去几人才走过去。
容飒从后面一闪而出走在第一个,到了那炸点之时便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沈苏姀语气有些沮丧的道,“娘娘,这炮膛又炸开了……”
沈苏姀眉头一挑,走到那炸点处一看,果不其然,平整的地上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坑,黝黑的焦土之上散落着碎铁渣子,正是那炮膛,而草草铸造出的火炮筒和底座都飞到了一旁,沈苏姀眉心紧皱的倾身拿手去感受了一下,那炮膛铁块仍然散发着高热,“没有精确的图纸,不知这精铁的冶炼比例,恐怕咱们造不出像南煜那样的精铁来。”
沈苏姀和孟南柯仔细研究了许久,这才肯定这火炮里头用的仍然主要是雷石,然而雷石的威力巨大,那做发射之用的炮筒却非一般铁器能抵挡的,乾州虽然也算作一处大城,可全城的铁铺作坊也不过三家,再加上时间有限,根本制不出合格的炮筒!
雷石的威力倒是够了,可这炸膛若不解决到时候伤的却是自家战士,总不能在实战的时候点火之时也用长长的引线,如此哪里还有什么攻击力度!
孟南柯也是一叹,“时间太紧了。”
沈苏姀眯着眸子,眸光一转忽然看到了远处绝影马背上挂着的箭筒,她眼底微光一亮,豁然起身道,“既然不能制出和南煜一样的火炮,那咱们可以用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