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如何,因为秦军大营之中除了沈苏姀还有个秦太子嬴纵,嬴纵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一次会不会顺理成章的将他一刀剁了?!
怀着这想法,谢无咎委实不愿去秦营,所以当他到了城门口发现城门紧闭没有一个秦军出城的时候他的心底涌起了巨大的希冀,紧接着,他发现沈苏姀身边站了个人,此人乃是容飒他识的,此刻容飒正面色沉沉的说着什么,同时将一只信筒递给了沈苏姀。
沈苏姀平静的面孔,正是在看到那信筒里的信封之后陡然暗沉!
谢无咎心头一跳,心底的希冀无限扩大,他想他的守株待兔之局或许没有白废,只不过眼下有点麻烦的是他自己没来得及逃跑,他委实后悔不曾听齐福的话……
心底正暗自神伤,下一瞬沈苏姀冷箭一般的目光却骤然射了过来,她马鞭一落,直朝着他而来,在他五步之外驻马,语声冰冷的道,“你算准了我们会来?”
到了这会儿,再隐瞒难免显得没有风度。
谢无咎咧嘴一笑,“对啊对啊,我想着你知道我就是南煜新帝之后必定会想我,然后没想到……哈哈……你果然来了,然后我就提前告诉了李信让他防备,我还……”
谢无咎及时的止住了话头,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沈苏姀眉头越皱越紧,那目光太过骇人,谢无咎下意识的吞咽一下,背脊一阵阵发凉,沈苏姀适才的狠劲儿跃入脑海之中,谢无咎脖子一缩恨不能就这么御马逃跑,可就在他满心不安的时候沈苏姀冷凝的表情一变,却是笑了,那张精致的面容幻化出极美的笑来,让谢无咎一时失神!
沈苏姀将那信报收在袖中,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留下吧,如此也不算废了你的一番苦心,传令下去,大军守好城门肃清城内敌军!其余人,扎营!”
谢无咎觉得哪里不对了,凭着沈苏姀的反应,他断定必定是建州方向的大军知道了他们的踪迹已经开始回围了,而秦军不熟悉南煜地形,又不善于抵抗瘴毒,与其这时候匆忙逃回大秦,不如依仗柳州的城防以逸待劳争取时间,说不定还能等到大秦派来援军……
谢无咎忍不住的弯了唇角,他的苏苏什么都算得到,可她却不知道西北之地正有一只二十万人的大军正朝柳州而来,到时候,她的五万人马可还能安然而退?
夜色之中的柳州在带血腥味儿的夜风之中安静无声,王翦带着的一万人马并没有换下南煜大军的军服,他们依旧让那煜字旗高高的飘扬在城头之上,从远处看,半分异样也无,灯火通明的行宫正厅之中,沈苏姀正将一纸调令扔到谢无咎的面前!
“盖上你的御印,让人送去建州!”
沈苏姀高坐主位之上,堂中赫然站着王翦并着几个铠甲将将的副将,谢无咎坐在左下手位上,闻言撇了撇嘴拿起那信笺,这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谢无咎额角隐有汗意,随即苦笑起来,“苏苏,你这样……太狠了!”
沈苏姀身子往后微微一靠,下颌微抬,“怎比的上你们的手段?我想想,若是瘟疫散入大秦境内,你们大抵会更开心吧?战争从来残忍,可从军之人保家卫国也当有底线,所幸,你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如今轮到了你们付出代价,是一样的道理。”
谢无咎拿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他的心到底不在这里,看到这般残忍的战争场面委实有些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叫他亲手夺去那么多人的性命,谢无咎叹口气,“苏苏,我记得一年之前你说什么也要离开大秦,还记得那个晚上吗?可一年不到,你竟然已经成为为大秦攻城略地的女将军了,苏苏,那些旧事你都忘记了吗?”
谢无咎是知道内情的,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此话沈苏姀眼底神色更为凛寒,挥了挥手,她让堂中站着的王翦等人退了出去,香词和容飒亦退至门口守在了外头!
“你是说旧事吗?好,那我们好好的说说旧事!”
沈苏姀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了窗前,一伸手,将窗棂推了开,夜风趋冷,只让她呼吸一轻,定了定神她方才能开口,“你是南煜王室宗亲,却竟然能去焉耆做个无名小官,再入大秦,与我相识,百般助力,其实,都是为了让我报仇雪恨吧?”
“可是我的仇人到底是谁呢?”
“若说是昭武帝,可他说当年曾有术士告诉他苏阀的运气会影响龙脉,会功高震主,会霍乱朝纲,昭武帝其心本诡,可这事也的确是个引子,当年说这话的术士已经找不见了,可我想安排这个术士就好比安排你安排我四姐姐入大秦一样,一样的手段一样的路子,都是师父他老人家高瞻远瞩的谋略,甚至,连我,也是他最好的棋子。”
沈苏姀语声凛洌,仿佛侵染了窗外那即将到来的冬寒,“这当真是一个精妙的局,倘若我是局外人,必定能拍手叫好,只是可惜,我的家族惨死,我已经走过的这一生都为了复仇而活,而你一定不懂那是什么滋味,你当真要和我谈这些旧事?”
谢无咎苦笑一下,他觉得他今夜真正是倒霉透顶半分好运也无,连起个话头都触到了沈苏姀的逆鳞,说到局外人,他身在局中,心却在局外,看着沈苏姀纤细的侧影,他一时也觉哀凉,这世上的幸福有千万,苦难也各不相同,可眼前这人经历的种种却实在叫人难以想象,而这一切,都出自一人之手,谢无咎眼底忽然闪出几分厌弃之色。
“你预备怎么办?他是不会收手的!”
沈苏姀下意识挺直了背脊,那是一种戒备防卫的姿态。
见她久久未语,谢无咎一手撑腮苦笑起来,“好吧,眼下我是你的俘虏,你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便是了,他眼下有事在身,等他抽出空来,大秦想胜就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