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话音落下,旁边站着的禁军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昭武帝的眸子剑一般的扫射过去,那一个个的禁卫军都面色煞白的低了头去,却一个接一个的颤声开口……
“小人确看见和七王爷装束一模一样的人杀了公主。”
“小人也看见了。”
“卫统领之语属实,小人可作证!”
“小人亦可作证!”
眼见得十多个禁卫军们齐齐作证,昭武帝看着卫城的目光也不再那般深沉,转而又看向了对面站着的嬴纵,“小七,你说你也看到了那杀害澹台公主之人,那人何种模样?”
嬴纵抿了抿唇角,眸光早已若深渊一般沉暗,墨蓝色的眼底酝着两分莫测的情绪,整个人却平静的好似他根本不知道眼下这件事的严重性,“儿臣所见之人,只着了身夜行衣。”
沈苏姀听着嬴纵之语眼瞳一缩,几乎是立刻,昭武帝的眸子也眯了起来,看了看周遭的禁卫军将士面色黑沉,“小七,你所见与他们所见不同,卫城有这些战士为他作证,你呢,有谁可以证明你所见,你说你去追凶,那凶手现在何处……”
嬴纵沉默一瞬,此刻竟还能扬了扬唇。
他摇了摇头,“儿臣没有证人,那凶手亦在儿臣手中逃脱。”
几乎是立刻,沈苏姀好似听到了胸腔之中有什么轰然一声倒塌,她眸光定定的看着嬴纵,嬴纵却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澹台珑的尸体,似有疑惑不解,还有两分可惜,沈苏姀暗中咬了咬牙,枉她把他当做机谋绝世心性若鬼之人,可他此刻难道看不清眼下局势?!
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一个有证人一个没证人,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陡然落定的清脆之语让在场诸人面色微变,虽然眼前的局势诸人都看的分明,可是如此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却到底有些推波助澜的意味,沈苏姀转头看去,拓跋浅眼底闪动着畏怕之色,可依旧挺着胸膛看着嬴纵,唇角的笑意更有两分报复的快感,若非拓跋卓一把拉住了她,只怕她要说的还有许多,在场众人听到此话都陷入了沉默,陆氏不停地深呼吸,眸光四转想要为嬴纵想个反驳的话,可眼下的局势嬴纵根本百口莫辩,急的她面色发白几欲晕厥,而其他诸人则是眸色各异的默然着,他们都在等着昭武帝发话。
一片死寂的静默之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站在陆氏身后的西岐茹走了出来,今日的西岐茹着一身水红的立领宫装,因出来的急她肩上连件斗篷都忘了披,本就纤细的身段此刻看上去分外单薄羸弱,寒风瑟瑟,她的面色发白,眸色却沉静,步伐沉稳的走至陆氏和昭武帝身前,撩起裙摆跪了下去,“皇上,澹台公主之死事关重大,阿纵此番身陷其中无话可说,可阿纵绝非随心杀戮不明是非之人,还请皇上立案核查,以正阿纵清白!”
嬴纵周身恍若冰凌般的沉寂气息就在西岐茹走出来跪倒之后震了震,沈苏姀眼瞳一缩,耳边好似响起了冰凌破碎的“咔嚓”声,坚硬若盔甲般的碎冰簌簌的落了满地,嬴纵微微垂眸,紧攥着的手一松,手中之剑“咣当”落在了地上。
“父皇,七哥不会杀澹台珑!”
万籁俱寂之中紧接着站出来的却是嬴策,沈苏姀眼底微光一亮,嬴策已经挤过人群跪在了西岐茹身边,他高仰着头看着昭武帝,语声恳切,“父皇,今夜之事万分蹊跷,七哥定然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求父皇给七哥一个机会,他、他绝不会杀澹台公主。”
昭武帝眸光深谙,垂眸扫过西岐茹微白的侧脸,又看了看嬴策殷切的眼神,末了低低一叹,倾身将跪着的西岐茹扶了起来,安抚的拍了拍西岐茹的手看向了卫城,“去宣宁国公进宫来,澹台公主殁与宫中无论如何都有禁军之错,亦是朕看护不周,此事先不要声张,着礼部侍郎速来见朕,公主之死,无论如何都要给焉耆王一个说法。”
微微一顿,他的眸光落在了嬴纵的身上,“至于小七,禁足王府之中不得出门。”
审案之人乃是宁国公,对于嬴纵的处罚仅仅只是禁足王府,是个人都能看出昭武帝对于嬴纵的回护,沈苏姀无暇去管在她身后之人各异的眸色,嬴纵仍是微垂着眸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在灯火之中投下长长的一道影子。
话音落下便有宫人来替澹台珑收尸,看着那样鲜活的一个人被宫人们用白布卷走,再看着木芙蓉花瓣之上殷红的血渍,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不沉重的,昭武帝一手握着西岐茹之手,另一手将跪地的嬴策拉了起来,眼底闪动着两分温情,似是赞赏,似是安抚,嬴策松出口气站起身来,他转身看向嬴纵,沈苏姀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广袖之中露出的手,那手此刻攥紧成拳,指节泛白青筋暴露!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宫宴自然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拓跋卓和拓跋浅也知道厉害,当下与昭武帝寒暄几句就被宫人送了回去,拓跋浅一路走一路回头,似乎不甘心对嬴纵的处置一般,幸而有拓跋卓在一旁拉着她,这才没让她继续火上浇油!
公主、皇子们都怔愣在当场,澹台珑的尸首被抬走,昭武帝的处置也定下,这事只看宁国公怎么个调查法了,嬴纵沉默的站在远处,陆氏一路叹气的走过去,见他手上仍有血迹便掏出帕子来替他擦,“小七,你别担心,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先回府,有哀家在没人能冤你!”
嬴纵深沉的眸子微动,语声竟有些和煦,“多谢祖母。”
陆氏叹气两声,这边厢西岐茹也走了过来,看着嬴纵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抬手将他略显凌乱的衣襟整了整,嬴纵在西岐茹手中变得温润许多,眼看着昭武帝要走,西岐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随昭武帝往天寰宫的方向去,在那里,很快便会有宁国公和礼部官员受召。
“祖母,您别担心,夜中风大,您先回去吧,孙儿送七哥回府。”
嬴策走至陆氏身边轻声劝告,陆氏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滩尚未被收拾干净的血迹重重的一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转身,沈苏姀扶着陆氏,临走之时看了嬴纵一眼,恰好嬴纵的目光正向她扫过来,四目相对,他眼底一片平静的墨蓝,沈苏姀看的心头一跳,竟生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好像,好像她曾经在何处见过他这眼神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