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心头又酸又疼,看着那双冷眼看尽人世的眸子缓缓闭上,一时之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皇祖母累了。”
沉沉五字让沈苏姀回神,转头一看嬴纵已经起身,路嬷嬷走上前来,眸色复杂对着沈苏姀道,“真是不好意思,沈姑娘明日再来吧,太后今日才醒来同皇上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会儿真是有些累了。”
沈苏姀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眸光却是澄澈静然好似什么都没听懂,她看着已睡着的陆氏点了点头,眼见嬴纵已经走出去,她稍微停了停才往外走,然而等她走出侧门,树影之下站着道笔挺身影……
她狭了狭眸朝他走过去,“王爷可是欲要回赤焰?”
嬴纵并不语,只转身朝出宫的路走去。
夜色已经沉沉罩下,整个宫闱似乎都因为太后的病倒晦暗了几分,沈苏姀亦步亦趋的跟在嬴纵的身后,走至一处无人廊道之时她忽然开了口。
“王爷觉得当年苏阀之事可有转圜之地?”
豁然转身,嬴纵的眸光仍是那般寒栗,若是旁人定要吓得畏缩在地,可沈苏姀不怕,她带着好奇的看着嬴纵,语气带着推测似地绵长,“比如说……苏阀或许根本就没有叛乱……”
“沈苏姀——”
三个字又缓又重的压在她心头,沈苏姀却一脸无辜望着他,“前次我的问题王爷还未回答,王爷当年既然同在西境,为何没有早些洞悉苏阀的叛乱之心?太后说当年死了二十万人,若是王爷早些发现,相信王爷定然有办法让很多人免于此难。”
今夜似乎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看着嬴纵眸色越深,沈苏姀不知哪里来的魄力,竟脱口道,“太后后悔当年没有为苏阀说情,不知道王爷当年可有为苏阀说上一言半语?或者,王爷也希望苏阀真的是犯上作乱,那样,王爷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沈苏姀——”
他猛的欺近,犹如出笼猛虎,大手抓住她的肩,一个箭步便将她狠狠抵在了廊道花墙上,冰冷的墙面刺得她肩骨生疼,她还未痛呼出口,下巴便被他一把攥了住,墨蓝鬼眸森森盯着她,薄唇狠抿,沉厉的语气似乎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别挑战本王的底线,你承受不起!”
他将她攥的生疼,见她眉心紧蹙似是受不住他才微松了手,却又道,“你最好忘记今夜太后所言,若再敢多说一句,本王自有法子治你!”
话音刚落定他便松了手,沈苏姀忽然失去他的力道几乎有些站不稳,他却不管不顾的大步朝宫外走,撩黑的墨袍迎风而起,周身皆是压不住的戾气,沈苏姀冷笑,被她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他恨不得苏阀灭族,哪里会为其求情呢?
沈苏姀就那般不远不近的跟在嬴纵身后出了宫,宫门之外沐六御马站在沈府马车旁侧等着她,见她面色微白不由眉头一簇,另一边黑暗中,七王府的侍卫牵着马也在等嬴纵,七王府自不缺良驹,他今日更没有将赤焰拿回去的意思——
沈苏姀目不斜视的上的车去,这才深深呼出口气。
粉拳紧攥,她这是疯了么——
马车缓缓而动,一片幽暗之中沈苏姀不断的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绪。
耳边有数道蹄声疾驰远去,沈苏姀知道,嬴纵走了——
心头下意识微松,可那口气尚未呼出,紧接着而来的一声马嘶骤然让沈苏姀浑身僵了住,脑海中火光微溅,轰然一声烧尽了她所有的理智,猛的掀帘探身,嬴纵几人的身影一晃便没入夜色不见,沈苏姀眸光骤沉,“停车!”
话音落定沈苏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将沐六拉下马背,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疾驰朝嬴纵消失的方向追去,这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沐六甚至没反应过来。
“主子!”
沐六的呼喊沈苏姀毫无所觉。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心底只剩下一个名字。
绝影!
与她相伴十年的伙伴,虽然隔了五年,可刚刚那一声短促的嘶鸣她笃定自己不会听错,可既然是绝影,为何会出现在他那里!
绝影分明死在了西境……
夜幕中街边暗影如鬼魅般后退,沈苏姀眼前一花,又看到那漫天黄沙!
“少将军,再往前走便是申屠的包围圈了!”
“少将军,窦狗追上来了!”
“少将军,战马战袍交予末将,末将诱敌北去,您往南行!”
生死一线,人人都让她活,赵元为她挡箭而死,老三朱文替她抵挡追兵,小六沐萧独身突围欲往君临送信,老四沐沉穿着她的战袍骑着她的战马诱敌而去,后来除了沐小六侥幸被乱军救起,连她自己在内的其他人皆死无全尸,绝影自然也难逃一死!
怎会是绝影?!
沈苏姀心头仿若有千千万万的蚂蚁啃噬,心中分明燃起希望,可理智却在否定自己不要因为那不确定的线索乱了阵脚,绝影已死,沐小四已死,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活下来,不过一声马嘶而已,今天晚上,她当真是彻底疯了么!
一路追至七王府的大门前,沈苏姀决定今天晚上疯一回!
她从未来过七王府,可在她的记忆之中,但凡是皇家敕造的王府多半格局一样,嬴纵是何许人也,厉鬼一般的心性不容别人窥探他分毫,他的王府必定也会有最严密的防卫,只可惜,奇门遁甲鬼阵机关,他会的她也会——
从侧门而入,沿府中左轴线朝马厩而去,她用上了几乎未曾动过的稀薄内息,然而一路上并未遇到想象之中的严密防卫,精致奢华的偌大王府几乎畅通到让她背脊发凉,沈苏姀不由冷笑,果然是妄自尊大,真以为凭他的名号就无人敢来探他的王府?
她越墙而入,而嬴纵一行人走正门而入,待她一路潜行找到那马厩的时候正看到一人牵着数匹马儿走进王府马厩,不消多时,那人复又走了出来,四下无人,沈苏姀身手利落的朝马厩而去,越是靠近她的眉头皱的越是紧,因为在那马匹数量并不多的马厩之中她并未发现绝影的动静,待走近了一看,虽然良驹济济,只可惜都不是她的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