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阳心愿达成,嬴华庭虽然被关在内惩院却并未受什么苦楚仅是思过而已,沈苏姀在府中绣嫁衣三日,第四日方才又进了宫,陆氏连着施药几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人仍然记不清事言语行动有些迟缓,沈苏姀进的内室之时嬴华阳和嬴华景正坐在内室,沈苏姀朝陆氏行了礼便对嬴华阳道,“听闻迎亲的队伍早已经上路,恭喜大公主。”
北魏向大秦求亲已经有几年的时间,眼下虽然求得的并非是二公主嬴华庭,却到底不曾说什么,只是这嫁礼让人觉得有些着急,然而昭武帝既然已经准了此事,便也不在乎这些,十日之后那迎亲队伍便会入君临,嬴华阳在大秦自然没多少日子可留。
沈苏姀这话落定,嬴华阳面上仍是平日里那副柔色,摇了摇头道,“多谢侯爷了。”
嬴华景见状一叹,为了避着陆氏便压低了声音道,“这又什么可恭喜的啊,嫁给拓跋昀那个怪人不说还去的这么远,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了,大姐姐的性子又是这样温吞,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受欺负了,想想都觉得北魏不是个好去处,大姐姐也真是,没看到二姐说不嫁就不嫁嘛,你干什么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嫁去北魏,真真是委屈自己……”
嬴华景说的沉重,嬴华阳却苦涩一笑,“我怎能比得上华庭。”
嬴华景微扬唇一张,却觉得嬴华庭说的又是事实,顿时说不出话来,沈苏姀听着却是一笑,看着嬴华阳意味深长,亦将语声放低了,“大公主此话不妥,华庭眼下在内惩院之中受苦,而大公主即将嫁去北魏为太子妃将来又要为皇后,母仪天下的荣耀可不是华庭能比的。”
嬴华阳对上沈苏姀洞明的目光眉头一簇,笑意微僵顿时说不出话来,沈苏姀再不多言转身朝陆氏而去,嬴华阳站了一会儿,当即寻了个借口走了,嬴华景又和陆氏说了几句也告辞,这内室之间除却路嬷嬷和几个小宫女之外便只留下了沈苏姀和陆氏两人,陆氏拉着她笑盈盈的问,“怎么刚才大公主叫你侯爷呢?你还没承爵呢。”
沈苏姀一听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解释,谁料陆氏眸光一转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哀家知道,你是故意骗他们的,她们都叫你侯爷,只有哀家叫你小五,只有哀家知道你是小五。”
一瞬之间,沈苏姀几乎就要以为陆氏其实是清醒的并且不知为何发现了她的身份,然而下一瞬她又拉着她笑起来,“你从前学过易容术呢,你耍的把戏哀家都知道!”
沈苏姀一怔,随即也明白了为何眼下自己是女儿妆的样子陆氏竟然也会将她当做前世的自己,从前她的确涉猎过易容之术,也曾在脸上动了几分手脚便跑进了宫里来,后来不了了之不曾深究罢了,陆氏一来本就有些不清醒,二来那日里她抱着辛夷花,三来她身上或许还有几分前世的气韵,这才将她错认了,沈苏姀苦笑一下不做辩解,陆氏便又朝外头看了看,“怎么华庭还不回来?你来了,小七恐怕也快来了,幸好你们二人回来了。”
沈苏姀可不知道嬴纵什么时候来,朝外头扫了一眼笑道,“七殿下眼下或许在忙,或许下午或者晚上就会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莫要着急,二公主过两日便会回来了。”
陆氏却看着沈苏姀摇头,“华庭便不说了,不过哀家断定小七待会子是一定会出现的。”
沈苏姀挑眉,饶有兴致的问,“太后为何这样肯定?”
陆氏定了定神,笑意也有几分促狭来,只笑呵呵的道,“外头都知道你和小七明争暗斗,可是小七却常在哀家这里夸赞你呢,他那个人可不轻易夸人的,且你次次前脚来了我这里,他必定随后就到的,哀家估摸着,他心底恐怕是极看重你的……”
沈苏姀心底一动,倘若陆氏说的是真的,怎么从前她没有感觉,陆氏见她怔怔的不答只以为她是不信,不由又道,“你若不信,我们便来打个赌,哀家猜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必定就会来,他那个人素来不爱说话,可却喜欢盯着你看,哀家总说你生得好你次次不承认,待会儿你可瞧着吧,你们同在西边,又是年纪相仿的,和气些有什么不好……”
沈苏姀心底一悸,唇角几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股子温热的暖流在心底蔓延开来,将她这几日的沉郁都驱散了去,想了想正打算说点什么,陆氏却顿时眸光一亮看向了沈苏姀身后,沈苏姀心头一跳转过身去,却竟然真的是嬴纵大踏步而来,沈苏姀愣愣的看着嬴纵,心头竟氤氲起几分陈年老酒一般的暖醉之意……
嬴纵不觉有他的朝陆氏行礼,而后便站在了一旁,陆氏一本正经的同沈苏姀说着话,沈苏姀漫不经心的应着,某一刻,陆氏忽然对沈苏姀使眼色让她转过头去看看,沈苏姀下意识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嬴纵正瞧着她的眸子,见她转过头来嬴纵弯了弯唇,那边厢陆氏便满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哀家不曾哄你罢?”
嬴纵眉头一挑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沈苏姀面上却也露出了笑意,难道他很久之前就是如此?那时候她素来以他为敌便从不曾留意,只觉得他沉默寡言城府万钧,偶然对视一瞬也觉得他是带着敌意的,却不想竟是……若陆氏这般的局外人或许看得清,可从前自己是男儿身,两人相争不下,恐怕陆氏也只当做是惺惺相惜之类吧。
陆氏和沈苏姀说着说着话便要给她示意一下,倒是弄得嬴纵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陆氏有些困了要歇下,嬴纵这才迫不及待的拉着沈苏姀的手走了出来,颇有些沉郁的问,“你适才和皇祖母都在说些什么?”
沈苏姀淡笑不语往外走,嬴纵便更为好奇了,追上几步定定瞧着她,“皇祖母眼下神识不是十分分明,某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当说的?”
沈苏姀笑,“难道你那里有什么事是太后知道而你又不想让我知道的?”
嬴纵摇头有些无奈,“我又有什么不能叫你知道的呢?”
沈苏姀脚下轻快的步子便是一滞,面上的笑意也是一顿,嬴纵见她如此有些愕然,“怎么?当真说了什么给你?皇祖母便是说了你也莫要信,我什么都不会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