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哥儿这天晚上特别配合,也没有哭闹,中间就起来喂了一次奶,换了一次尿布,一觉直睡到天亮。朱慕贤已经出门,又林抱着儿子去请安。
钟氏夜里走了困,起得稍晚了些,来的也匆忙,给老太太和大太太问过安,在一旁坐下了。早起她自己看着镜子,都觉得里面的人憔悴苍老,用脂粉都盖不住。这会儿看着李氏容光焕发的样子,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弟妹今儿气色真不错。”钟氏语气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这些天家里事情多,我都忙晕了头了,今儿起的晚了些。”
又林含笑说:“大嫂实在辛苦。”
她这么不愠不火根本不接话茬,让钟氏总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没着力的地方。
韩氏在一边儿看得清清楚楚的。
妯娌不和也实在是件麻烦事。
二房也是兄弟两个,朱长宁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就是白家那位因为守孝耽误了终身的姑娘。二太太这边盼媳妇盼孙子已经心急如焚了,白家姑娘也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两家亲事就定在过了年二月里头,时间已经很近了。朱家这边房舍东西都现成的,再重新粉刷裱糊一下就得。白家的嫁妆也预备很久了,两边都是准备充分,倒也不算仓促。
虽然听说白家姑娘品行不错,可是妯娌相处不可能跟姐妹一样。韩氏现在就担心将来和白氏处不好。现在二房的事情都捏在二太太手里,等白氏进了门,肯定要由二房的长媳来掌管。到时候她除了看婆婆的脸色,难免还要对这个嫂子处处小心。
要是她象李氏一样陪嫁丰厚,根本不用求人,那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她和朱长安进项有限,不得不依赖公中的份例过日子。将来他们这一房如果再分家,他们只怕也落不着多少。
韩氏琢磨着,怎么也得给自己寻摸些进项才行。指着那几亩地的出息,吃不饱也饿不死,将来分家出去,怎么买房置地过日子?有了孩子,孩子的婚嫁银子从哪儿出?
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二太太话里话外已经很不好听了。李氏的孩子都生下来了,她的肚皮一直平平的。院子里的姨娘通房们也越来越不安分。她不生那是她的毛病,别人可等不起。年轻的好时光就这么几年,不能这么跟她一起耗下去。
家里这一辈三个年轻媳妇里,韩氏觉得自己处境最堪忧。钟氏起码有儿有女还管着家,李氏生下了儿子,又吃穿不愁。自己既不怎么得婆婆欢心,又无所出,还没有陪嫁傍身。
她这么琢磨着,听老太太说:“后天是好日子,吴夫人邀咱们过去赏菊花。他们家菊花很有名气,别家的花都谢了,独他们家的菊花开得还好,平时请柬可是求都求不来。咱们收拾收拾,到时候全家都去。都把好衣裳好头面穿戴上,拾掇得漂亮点儿。”
二太太陪笑说:“我们也就算了,老太太可是主宾,那是一定不能马虎的,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老太太笑着说:“你就拿我当笑话儿吧,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打扮?肯定会被人说是老妖精。”“哎哟,谁敢这么说?让他们说说看,老太太这哪象七十的人哪?说三四十也有人信吧?我往老太太跟前一站,只怕别人要当咱是姐妹呢。”
大太太很看不上二太太这种吹拍,只是这会儿人人都笑着附和二太太的话,她只冷哼了一声,也没出声讥讽。等婆媳三人回去之后,大太太还特意吩咐两个儿媳妇,后天是得好生打扮,起码不能让二房的人给盖过了风头。
范妈妈在旁边笑着说:“太太您这是多虑了,二房指着什么和咱们别苗头?要论爷们儿,咱们老爷少爷们可都是官身。要说少奶奶们,更是甩她们几条街。其实吴夫人说是请咱们阖家去赏花,主要还是请咱们,不过是为了面子才捎带上二房。二房的去也就是陪客,一个诰命都没有,您瞧到时候有人理她们没有?”
大太太果然高兴起来:“说的也是,她们去也就是当陪衬去的。”
吴家府第比朱家的还宽敞,花园也大。又林还是头一次来吴家做客,除了吴夫人哪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好在她是年轻媳妇,应酬谈笑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她跟在后头没什么旁的事情,倒是能专心赏花。吴家大奶奶很是周到客气,招呼得面面俱到,人人都不觉得自己受冷落。她一身亮紫绣牡丹花的衫裙,看起来既华丽又不落俗套。
翠玉扶着她的手慢慢朝前走,小声说:“奶奶,今天是单请咱们一家,还是有别家也来做客?”
“听老太太的意思,应该是只请了咱们一家吧。”
翠玉说:“刚才在门前还见着一辆马车,看架式也是女眷,不知道是不是也今儿的客。”
吴家只说请他们一家来赏花做客,应该不会再请旁的客人。不过也可能有什么亲戚恰好今天上门来也说不定。
吴家的菊花的确不负盛名,花房修得特别宽敞 ,里头光是有名堂的菊花就不下几十种,吴夫人显然是爱花之人,一样样如数家珍。除了菊花,也有旁的花草,又林停在一盆兰花跟前仔细看,这花她以前在于江的时候也见过,不过北方不大容易栽种,倒是不大见了。
“四少奶奶也喜欢这梵心兰?”
又林回头一看,吴大奶奶笑吟吟的站在她身旁:“这花儿是南边移来的,京城不大多见,听说四少奶奶也是南边的人?”
“是啊,以前家里祖母也喜欢花草。”
吴大奶奶和她聊了几句兰花,笑着邀她:“那边还有两种名品兰花,有一株是老家亲戚送的,很是难得,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是什么花,开得可美了,四奶奶要是方便,咱们过去瞧瞧,没准儿你还能帮我们相一相看是什么花呢。”
又林连忙说:“这可不敢当,我也不大懂。府上都是爱花懂花的人,我一个外行可不敢乱说话。”
“快别客气了,咱们两家以前就常来常往的,四少爷还小的时候,常来我们家玩儿,有一次爬树还跌下来过……”
又林往前看了一眼,其他人都跟着吴夫人往前去了,这儿就她和吴大奶奶两个人。
虽然觉得对方不可能有什么算计,可是又林觉得头次来做客,单去赏花也不那么合适。吴大奶奶却热情的很,拉着她的手就往一边去,翠玉连忙在后头跟上。
三绕两绕的,又林发觉她们竟然已经出了那间花房了。前头几棵枫树,叶子殷红如血,连成了一大片,在阳光下头仿佛燃烧的火焰。枫树后头有一角飞檐。又林看着这象间书斋,便止步不走了。
吴大奶奶笑了:“这儿是空的,花儿就在里面,咱们瞧一瞧,回头就从东边儿这条路再回正院儿,一点都不耽误。”
“还是算了,刚才过来都没跟长辈说一声,花儿什么时候都能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吴大奶奶拉着她的手没松开,又往前走了几步:“那花儿真的很难得的,错过了可惜。”
又林正要说话,那书斋朝这边的窗户被推开了一扇,有个人站在窗子里头。
又林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吴大奶奶这会儿倒不说客气话了,松开了又林的手,轻声说:“这儿没人来,我先到前头去等着你。”
又林茫然的站在原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站在窗子里头那个少女面容清秀绝丽,带着泪朝又林微笑。
难道她是做梦?怎么会……玉林明明已经死了。
别说世上有如此相象的人,不光长相身形,连气质和神情都一模一样。
不,不是什么相象的人。
就是玉林。
又林提起裙子,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朝前跑,玉林打开了门,又林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玉林?玉林……是你吗?”
“……姐姐。”玉林嘴角哆嗦,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是我,姐姐。”
又林目光急切的打量着她,手颤抖着想摸玉林的脸,可是在还有寸许距离的时候又犹豫了。
玉林拉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没有死?”
这话现在看简直毫无意义,可是又林这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语无伦次了。
“没有死。”玉林忍不住笑:“我没有死。姐姐你进来咱们慢慢说,我有好些好些话的想和你说。这些日子我就想你,想见你,一直到今天才寻着机会。”
又林觉得脚底下轻飘飘软绵绵的,象踩在棉花堆里。
不,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象梦游似的状态。
玉林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吴府?
为什么家人都说她急病死了呢?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不,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玉林她还活着,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原因那些都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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