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篓前已经围了三三两两的人,来早市才买的大多是持家的妇人,这些妇人挑家过日子花钱手紧,因此采买的时候也挑的仔细。
“这家的豆芽新鲜,就是放到晌午再煮也是可以的……”一名妇人一边和同来的女子说着话一边递了篮子过来:“捡齐整的给我称一斤!”
“啊?”燕之正为没有称挠头,没想到这么快生意就到了眼前,忙不迭的接了对方的菜篮眼睛却往两边踅摸起来……
她想看看旁边的小贩谁家的称闲着没用,她就借过来临时对付一下。
“收钱。”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青年走了过来,从燕之手里接了篮子看似随意的抓了几把豆芽放在里面,他将篮子递给了买菜的妇人:“一斤。只多不少。”
妇人接了篮子并不付钱而是先提着掂了掂分量:“这有一斤?我看怕是不够……”
青年也不解释,见旁边的小贩才称了东西,他一把将人家手里的称的夺了过来:“借用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口气阴沉,小贩虽然有些不乐意,可知道他是苏三爷的手下,口中还得说着客气话:“用您的……不就是用一下么,您用完了我再用……”
青年把妇人菜篮里的豆芽一股脑的倒进秤盘子,他提起了秤杆将秤砣也挂了上去,等着秤杆打平,他把称举到了妇人的眼前,还是不说话。
两个女人头顶着头凑过去看分量,一看之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后生,你这手真有准头啊!”
“收钱。”青年不接妇人的话茬,回手又把豆芽扣进篮子,他不声不响的把篮子举到了妇人的身前。
豆芽很娇气,如此来回的一折腾,篮子里原本齐整整的豆芽断了不少。那妇人看了眼篮子里的东西,马上耷拉了脸子。
可这番折腾原是她自己找来的,因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黑着脸付了钱转身就走,
“婶子!”燕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又往菜篮子里抓了两把好豆芽:“小本生意才开张,婶子您是第一份,以后还望婶子多照顾我的生意呐!”
“好说!好说!”得了便宜,妇人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她与同伴说道:“同样的价钱,这家的豆芽看着就顺眼,你还不也称些回去……”
……
万事开头难,生意开了张,余下的便是水到渠成。
有那个青年帮衬着,两竹篓豆芽很快见了底。
竹篓里剩下的大多是断掉的豆芽,燕之把两个篓子里的豆芽倒在一处便宜卖掉了。
“这是四十文钱。”背上空了的竹篓,燕之将手里的一摞铜钱递给青年:“三十文给苏三爷,十文钱给你。”
青年的眉头拧成了大疙瘩,他闷声说道:“你给我钱做什么?”
“你帮我忙活了一早,我请你吃个烧饼!”燕之笑着说道。
十文钱,实在是不多。不足以表达个谢意。燕之也没有谢他,只说是请他吃个烧饼,这么说倒是透着亲近。
“我走啦!”燕之依旧是肩背手提着竹篓往回走,与青年错身的功夫她才小声说道:“找点正经营生做吧,你当不了混混……”
“傻了?”燕之走后,苏三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用拐棍杵了杵站在早市路口的青年:“让你挨摊子收钱,你收不上来,倒是帮着那个娘们儿卖了一早晨豆芽儿!”
“爹!”青年抬头冲着苏三爷说道:“什幺娘们……您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嗯?!”苏三爷一扬眉,凑近青年笑模笑样地说道:“现在认识我这个爹了?刚才老子用拐棍敲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爹?嫌我是个瘸子,丢了你的人啦?”
“您别胡说……”青年把手里的钱递给他:“我没嫌过您。”
“怎么多了?”接过铜钱,苏三爷摊开在手里掂了掂,随口问道。
“这是四十文钱,有十文钱是她给我的。”青年低声说道。
“嗯……”苏三爷又一扬眉,两道浓眉几乎立了起来:“有点意思啊,这女人不但胆大,还知道知恩图报,不小家子气!”
“给你的,你就自己拿着吧。”苏三爷把一把铜钱又塞进儿子的手中:“小冰,看见没有,只要你把这块早市看住了,不用你多费力气,咱一家人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爹,我都十九了,您别再叫我小冰了……”青年的声音更小,他看着四周没了闲人便沉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明儿……我不来了……我不想一辈子当混混……”
“你说什么?”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的苏三爷立时沉了脸:“爹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苏冰抬了头对上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我说我明天不会来了,我不想一辈子当混混。”
‘啪’!苏三爷抬手照着儿子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一嘴巴抽的狠,苏冰才一张嘴,鲜血就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他抬手在唇边摸了一把,而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上的血迹讷讷地说道:“爹……我明天不会来了。”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
苏三爷则站在原处半天没动地方,半晌之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连混混都当不了,你还能干点什么……”
……
卖掉了豆芽,竹篓空了下来便没了分量,燕之走得飞快。路上她去了趟卖粮食的铺子,又买了八升豆子。
这批发的豆芽只够两天卖的,她得趁着此时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发几次。
发豆芽是小生意,挣不到大钱,可这门生意稳妥,尤其是新鲜的蔬菜还没从地里长出来的时候豆芽尤其好卖,因此燕之决定把小生意做到今年的新菜下来的时候再收手。
一早卖的收入,给了苏冰四十文之后余下的正好买了豆子,燕之背着豆子回了那处临时的家,趁着秋夕没来送饭之前赶紧把竹篓布巾这些东西洗了收进了厨房。
一切收拾妥当,燕之才烂泥似得坐在了正屋门口的台阶上,直到此时她才觉出累……
晒着正午的太阳,她昏昏欲睡地坐了好一阵秋夕才端了饭送来。
“姑姑饿了吧?今儿晚了半个时辰。”不等燕之开口秋夕就赶紧赔不是:“王爷新用的方子要先分开来煎,而后再把两碗药汤兑在一起再煮,我煮好了药才去膳房,就是这个时辰了。”
“景行又病了?”燕之接了秋夕手里的东西轻声问道。
“我的天啊!”秋夕吓了一跳,忙回身往后看去:“姑姑,可不敢如此称呼王爷啊!”
“嗯。”燕之吐了吐舌头:“我以后注意!”
“前几日王爷与国师大人以及京里的几位大人出去围猎,在西山围场住了一晚,回来就发了热,昨晚上烧得厉害,福管事连夜进宫请的太医院的大夫过来诊脉呢!”
秋夕根深蒂固地认为燕之是贤王爷屋里的人,因此便多了嘴:“姑姑你也别着急,王爷喝了药方才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