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给陆落报酬,梅家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有人说把陆落的阵法给毁了,法器还给她。
有人不同意。
“术士可得罪不起!”二太太是个虔诚的信徒,对佛、道皆有遵从,她坚持要给陆落钱,否则家门不幸。
再说了,二太太不当家,她不在乎钱财,反正不是她掏。
七太太年纪轻,才三十岁,但她是更虔诚的信徒。
七太太也坚持不能耍赖:“布行贺家的事,你们都忘记了?他们家只因赖了那道士五十两银子,后来生的孩子,个个舌头短了一截。没出两年,家财散尽,祖业凋零!”这是一桩成年往事,距今十几年了。
当初有个姓贺的行商,依靠祖宗稀薄的家业维持生计,总是不太顺利。
后来有个小道士住到了贺家隔壁,那贺老爷眼瞧着祖业不保,无计可施时候,反复求那小道士:“道爷帮我看看风水,若是生意有了起色,我五十两酬金谢您。”
小道士二十岁,学艺也不精,自己没把握,断乎不敢乱看风水。可是他耐不住贺老爷的再三央求,只得去了。
小道士看了一圈,对贺老爷说:“您是土命,贵府正门口的两株大树,正克您的财官,又克您的五行,伐去才好。”
按说这样年轻的道士,是难以取信于人的,贺老爷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
去请正经的道士,破费周章,而且要给现银。
这贺老爷爱财如命,压根儿没想给钱,身上也不宽裕,拿出几十两银子都费劲。
贺老爷请小道士,也是敷衍说生意成功了再给钱。贺老爷当时想:万一成功了,五十两银子还不是小事吗?
要是没成功,钱也不用给,小道士脸皮薄,岂敢讨要?
又不值什么,砍了就砍了,试试吧!
就这样,贺老爷依言砍了门口的树。
没想到喜从天降,从那之后,他的生意大有起色,每次投机正中,走了时运。
小道士也游历四方,离开了京城。
不到十年,贺家就极其发达了,生意越做越红火,房舍精美,主仆光鲜,在京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
十年之后,小道士成了中年道士,回到了故土,登门讨要当年贺老爷承诺的五十两。
这贺老爷有个怪癖——吝啬。
他自家如何花销千金,他都不会眨眼,就是半分都不肯与人去花。
“哪里来的臭道士,敢讹贺家的钱?”贺老爷不认账,还叫家奴侮辱这道士。
道士是游方的穷人,对于他而言,五十两不是小数目,足够他一二年的程仪。
况且,他也不是讹诈,而是取自己应得的。
没有取到,道士也没有纠缠,转身走了。
半年之后,贺老爷添了长孙,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哑巴。
仆妇们往孩子嘴巴里一看,舌头竟然短了半截。
而后,贺老爷又添了三个孙子,生下来都天生不足。
贺家吓坏了,派人去找那道士。
哪里还找得到?
后来,贺老爷花了五千两,另外请了个高道,才发现自家祖坟被人布了阵法,在阵眼里发现了一个木头人,舌头被割了。
此事轰动一时。
省下了五十两,却花了五千两才填补上,贺老爷又惊又怒,从此就气得中风瘫痪了。
贺老爷吝啬惯了,孩子们被拘束得太紧。
一旦老爷子瘫痪,他的儿子们就疯了似花钱。,把从前受的拘束讨回来。
没过两年,家业重新又败了,贺家分了家,铺子也卖了。如今悄无声息,布料行再也没有贺家的字号,徒留一个令人扼腕的故事,警示后人。
贺家的事,一直被人议论,梅家也听说了。
七太太这番话,打动了大太太。
大太太一开始也犹豫。
梅家家宅的位置,流年飞星不利,让五黄廉贞星和九紫右弼星出现在同一个区域,就是芳渚楼。
这种事可能性很小的,有的人家几百年遇不到一次,偏偏梅家就撞到了,也是倒霉透顶。
因为紫黄大煞的出现,芳渚楼的十娘受其影响,犯下了“淫|乱”。
随着十娘所犯之事,让她自己点了个小佛堂。
小佛堂的火种,加剧了“紫黄大煞”,从此阖家不宁。
大太太之前还想:“既然灭了‘火种’,移了小佛堂,应该就没事了吧?何必花这么一笔巨款?”
可是七太太的话,提醒了大太太。
做人不能如此短视。
当初请陆落,托的是钟侍郎府上的人情,若是不给钱,岂不是得罪了钟侍郎?
陆落的叔外祖母是闻乐喜,当朝最有权势的太监,所有人都巴结他。别说陆落的确帮梅家处理了风水恶煞,单说闻乐喜,他讨要九千两银子,敢不给吗?
若是不给,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陆落将来要嫁到颜家去,要是得罪了颜家,更是难以立足。
忠武侯是方家的外甥,梅家依靠着的钟侍郎也是方家的亲戚,而方家更是位高权重。
这些关系网,得罪了一处,死无葬身之地。
“钱是要给的,是咱们家请的人,不是人自己跑来的!”三老爷发话。
三老爷就是钟侍郎的妹婿。
梅家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笔钱必须给。
可梅家原本就有点轻狂,并不是都知道厉害。
就像老太太,她就不主张给。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术士!”老太太冷哼,“我瞧着她这贪财劲儿,也不是真有道行的。”
“陆姑娘道行是很深的,她师父就是个活神仙。”
“对对,当初方家,还有成阳大长公主......”
老太太瞥了眼众人,冷笑道:“方家是谁?成阳大长公主又是谁?那都是忠武侯的亲戚朋友。他们吹捧陆五娘,无非是忠武侯授意的。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忠武侯为何要和陆家结亲,还不是看重闻公公的权势?
他们大家族,知道遮丑,和太监结盟多丢脸?所以抬举陆五娘,让陆五娘抬出来,让众人议论,从而忽视了忠武侯自甘堕落,入阉人党派的事实。
哼,这些阴谋诡计,瞒得住我的眼?”
“老祖宗博智,我们知道什么轻重?”四太太立马道,“这钱就不应该给!”
“对,把那些破铜烂铁取下来,还给陆五娘,咱们家不是冤大头!”
“可钟家的孩子,的确是陆五娘救活的。”二太太说了这句。
“陆五娘人品且不论,本事是有的。”三太太,也就是钟家的姑奶奶道,“琻儿从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咱们也是能瞧见的!”
满屋子的人沉默了。
钟琻的变化,是陆落术法高超最有力的证明,梅家都清楚。
他们是心疼钱,才否定了陆落的本事。
“......咱们半个月之后,再给陆姑娘银子。不如先看看效用,四叔不是还病着吗?”大太太道。
四太太立马不则声了。
老太太有点顾忌这个长媳,又考虑到钟夫人,再想到她的四子怪病,至今尚未痊愈,大夫也束手无策,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再说:“先看看效用!”
若是无效果,再把东西还给陆落不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