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你小时候出过皇宫吗?”
“啊,原来做皇子那么没自由啊。”
“陈夙,你第一次离开京城是什么时候……。”
“陈夙……。”
整个密道里都是他们的声音,只是一直都是梁芜菁在问,某人在答而已。
“以后别叫我名字。”陈夙突然说道。
“啊。”梁芜菁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她问的不是这个啊。
“我说,以后别叫我陈夙了。”陈夙看着她,一脸无奈道。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对自己直呼其名,这不是他喜欢的称呼。
“那叫你什么,王爷。”梁芜菁也觉得自己一直叫他名字,好像有点不妥当。
“叫夫君吧。”陈夙笑道。
梁芜菁闻言轻轻猝了一口道:“我才不,还是叫你王爷吧,你本来就是王爷,别讨价还价,不然我反悔。”
陈夙闻言无奈,谁让她总是能够威胁到点子上呢,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王爷,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当初御驾亲征,为什么会被俘虏?”换做是从前,梁芜菁是决计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的,可这些日子,陈夙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性子开朗了许多不说,很多事儿都能看得开了,她才想问出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按理说,他虽然是在温室里长大的皇子,皇帝,可也不是愚笨的人,怎么会出那样的事儿呢?
陈夙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戾气,然而却没有爆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忆以前,这些事儿,他一个都没有提起,原本也不打算提起,总觉得那是老天爷在他生命之中留下的第一道伤口,不愿去触及,一旦触碰就是钻心的剧痛。
不过,现在问他的人却是他的妻子,是他下定决心要生活一辈子的女人,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秘密,而且,他也愿意告诉她。
“那次,北方瓦刺侵犯我大周朝,我那时继位虽然才几年,但是励精图治、国泰民安,朝中大臣们也忠心耿耿,朝野上下一片和谐,京中老百姓们过得也很好,算得上天下称赞了,所以……得知番邦蛮夷竟然入侵我大周朝,冲垮进了边关,在我关内烧杀抢掠,接连屠了几个小城池后,我震怒了,说实在的,那时候的我真的有些自命清高了,虽然我是皇帝,处理政务,治理国家不错,可我并不是万能的,行军打仗我是不懂的,因为我做皇子,做太子的那些年,朝廷里就没有打过一次像样的仗,因此我并未得到锻炼,可看着浑身是血的军士回京禀报后,我决定亲自御驾亲征,给那些蛮夷们一个重重的打击。”陈夙说到此眼中满是黯然之色,想来那时候的一切对他来说真的是天大的打击。
“我们不说这个了。”梁芜菁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好奇心太重,为什么要问这个呢,这不是在揭他的伤疤吗?
“没事的,人只有勇敢直面过去,才能吸取教训,才有更好的未来,未来咱们的将来,分析过去的失败是必不可少的,说实在的,如果上天再让我来一次,我不会失败的。”陈夙叹息一声道。
“嗯。”梁芜菁颔首。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信任身边的人,也信任朝中的大臣,包括我的兄弟们,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个圈套,就是个阴谋,因为……在瓦刺大举进攻之前,东边沿海之地,倭寇猖獗至极,虽然并未伤害到多少老百姓,但是他们在海上劫持渔船,害的老百姓们都不敢出门,为了抵御倭寇,我下旨让你舅舅张兴亮带着他手下一半人马前往东边杀倭寇,当他离开西北后,瓦刺突然大举进攻了,当时我并没有召回你舅舅,而是带着一半京畿卫伙同你舅舅剩下的人马抵御瓦刺,却落入了旁人设好的圈套之中,等你舅舅去了东边,才发现倭寇并不多,等他回援之时,我已经被俘了,当时……竟然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不仅是我,还有我身边的人也中招了,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我那时候是皇帝,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难道是有人买通了我身边伺候的奴才?不过是与不是,都已经不为人知了,因为那些人也死在了战场上。”陈夙说到此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在东边放了迷雾,引诱朝廷调兵前往东边杀倭寇了,可他们怎么知道你调的是我舅舅英武侯在西北的兵马?万一你调的是你舅舅忠勇侯的兵马呢?亦或者抽调各地的守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可就吓人了,再说了……不还有京畿卫吗?”梁芜菁十分疑惑的问道。
“因为当时西南叛乱频发,我舅舅忠勇侯整日忙着平叛,根本就抽不出人马来,而京畿卫的十万人马,向来是拱卫京师的,不到万不得,皇帝是不会动用的,加之那时候正是草原上草肥马壮的时候,瓦刺人不缺吃穿,历年来,他们只有到了大雪纷飞的冬日,没吃没穿了才会南下打秋风的。”这也是陈夙当时没有料到的地方,没有料到瓦刺反其道而行之。
亦或者说,大周朝和瓦刺人交锋了几百年,瓦刺人从没有在吃穿充足的情况下南下攻打大周朝,这几乎都成了定律,可有的事儿,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也会发生改变的,当有人给他们足够的报酬时,他们也会心动,也会反常。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设计好了的,而且……好个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真是妙计,而且设下这个圈套的人,一定是很了解你的人。”梁芜菁闻言柔声说道。
“嗯。”陈夙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这当然是很了解他的人做下的事儿,自打上次在御花园和于氏说了那一番话,得知她就是宁双冰后,陈夙一直怀疑,这件事就是她和陈衡策划好了的。
“喂,到藏宝室了呢,这里面的金子少了好多啊。”梁芜菁看着已经被搬空了一大半的藏宝室,感叹道。
“傻丫头,招兵买马是要很多银子的,否则谁肯替你卖命啊,不过……要看到效果,起码要三五年的时间。”陈夙苦笑道:“养一支军队三五年时间,还是很费银子的,光吃的穿的都无法估量,更别说……要人家给你卖命,总得给粮饷吧,否则人家为何冒那样大的风险呢?
“你主要召的都是些什么人?”梁芜菁柔声问道。
“我吩咐下去了,南边受到天气影响,生计成问题的渔民,北边黄河发大水后失去良田和家园的流民,是首选。”陈夙柔声说道。
梁芜菁闻言脸上露出了赞赏之色,对于人来说,雪中送炭是最为珍贵的,当你和你的家人颠沛流离,安全得不到保障,没吃没喝,奄奄一息时,谁救了你,你肯定会感恩戴德的。
陈夙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不需要多有本事,只要忠诚就行,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两人相携往前走去,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密道的尽头。
出了山洞,外头豁然开朗,此刻,两人都是一身素净打扮,虽然也看得出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但可没有王爷和王妃服饰那么隆重。
梁芜菁只穿了一身对襟长衣,一条月华裙,十分简单雅致,走路也方便,关键是两人都戴了面具,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
四下张望了片刻,见外头已经是黄昏傍晚了,四周静谧无声,一个人都没有,陈夙才拉着梁芜菁离开了。
两人并未去京郊,而是朝着京城里头去了。
大周朝的民风还是很开化的,比如他们戴面具进城,若不是非常时刻,是没有人拦着他们的。
两人在大街上走了好一会,陈夙才带着梁芜菁进了福客居,对着迎上来的酒楼小二做了个手势,小二立即会意,笑道:“我们掌柜的在二楼,两位客官里面请。”
二楼过道最里头有个小间,并不是客人们吃饭的小间,而是每一家福客居的掌柜所用的地方,掌柜的除了接待客人,平日里就在这儿歇着,客人们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来这儿找掌柜的,这是梁家定下的规矩。
梁芜菁倒是没有想到陈夙会带她来福客居,要知道,福客居也是梁家的产业之一,和锦绣阁一样,遍布大周朝的重镇大城,就京城的福客居,就有六家之多,由于服务态度好,档次高,全国各地的菜品都齐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福客居做不到的,所以生意很好,大多数达官贵人宴请同僚和好友都喜欢来福客居,而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
当然,若你点的菜都是些便宜的蔬菜,那么殷实人家也是负担得起的,有时候为了充面子,也有不少老百姓们来此用膳,而这一家福客居,位于京城城东,这儿住的大多数都是京城里一般的老百姓,所以这里头用膳的人,也以老百姓居多。
“掌柜的,有人找您。”小二哥轻轻敲了敲木头做的房门,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