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成被自己的那位皇帝伯父推上了高位,他日还不知要面如多少明枪暗箭。大华和荀家两方会如何反应,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即使在大华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今日目睹宫里的这些事时,花溪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唯一庆幸的是今日的目标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从尹元烨的反应看,今日若没有薄野佲将锦成推到人前,那被推到人前的就可能是自己了。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比如莲依的邀请……比如可以预见的夺储争斗……
曾几何时,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会与这繁华宫阙牵扯甚深?如今身为郡主,她恐怕想不入局都不行了。
薄野信也许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但有人未必愿意她能安享这份宁静,但也不能时时处处护着她。不过,在花溪看来,既然她已选择了认回父亲,那今后这些事躲是躲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面对。自己一个弱女子即便做不到力挽狂澜,但也不能被动挨打。
花溪平复了凌乱的思绪,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下殿门外的汉白玉石阶。
迎面一侍者领着两人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嘴上还说着:“二位王子,宴会已经开始了,请这边走!”
“咦,怎么是你?”跟着侍者身后一人窜到了花溪面前。
花溪吓了一跳,抬眼瞧见原来是菲力,而那边还站着乐依。
花溪面露惊讶之色,瞟了眼旁边的侍者。侍者忙行礼介绍说:“这位是静娴郡主,这两位是芝南国的二王子和四王子。”
花溪没想到前几日盛传的芝南国王子竟是在岐州遇见的那两位金发少年,忙福身行礼,“原来两位是芝南国的王子,这厢给二位见礼了。”
乐依和菲力礼貌地俯身回礼。双方算是再一次重新认识。
菲力低声询问:“那日惊马……你没事了吧?”
“只是受了些惊吓,不妨事。”花溪诧异地问道,“你如何知晓?那日你也在场?”
“凑巧碰上了!”菲力不屑嘟囔道,“一匹马就把你吓得动弹不得……我还让人暗中打了那马儿一记。”
“你曾暗中出手?”那日受了惊吓,过后也没细问暗卫当时的情形,不想菲力当日也曾出手相助。
菲力扬了扬头,颇有几分得意,“不过,早知道有人助你,我何必多此一举……”
侍者见这两人说得起劲,在一旁等得心急,却又不敢上前打岔。
乐依瞧见了,走近一步说道:“菲力,时辰不早了。静娴郡主,可要一道回殿中?”
“我还有事,暂不进殿。二王子、四王子先请,改日我再答谢两位。”花溪不便再问,颔首示意两人先行。
“那我二人先行一步。”乐依拉上菲力欲走。
菲力瞥了眼花溪,探着头又低声叮嘱道:“记得要谢我!”
花溪莞尔,“一定!”
听见花溪的保证,菲力才跟着乐依去了罗华殿,二人走后,花溪敛了笑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
入夜,怡园外香樟树叶散发着清幽浅淡的香气。
花溪端着汤盅站在薄野信的房门外,感觉就像回到了夏夜花夕山庄。
屋内灯火曳动,在格子窗上倒映出屋内人埋头伏案的黑色影子。花溪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
“谁在外面?”屋内传来薄野信的声音。
花溪清咳一声,“爹,是我!”
“花溪啊,进来啊!”门被拉开了,薄野信站在门口招呼花溪进屋,“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给爹爹送消暑的甜汤,怕您在忙,所以没敲门。”花溪端着甜汤进了书房。
“夜里蚊虫多,你还亲自跑一趟,让下人送来就是了。”薄野信接过花溪递过来的甜汤,唇角扬着温柔的笑意,虽然嘴上如是说,但内里却是满心高兴女儿能亲自送来。
看着薄野信喝完甜汤,花溪才说:“今儿出殿时遇见了芝南国的两位王子,才发现原来和他们两个曾在岐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双方都没表露过身份。”
薄野信点点头,“这事我知道。”
花溪又说:“今日菲力王子告诉我,那日在大慈善寺时他们也在场,还暗中帮过我。”想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都是爹的人,知道自己碰见过乐依和菲力也属正常。头前在岐州遇见可以说是巧合,但那日两人也在场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就未未可知。
知道了菲力和乐依的身份,花溪不得不怀疑事情的单纯性。
薄野信听明白了花溪的意思,“暗中出手确有其事,不过,他们倒是与奔马事件无关,那次是冲着你五哥去的……至于岐州那次,多半是巧合。”
“那我该谢谢他们相助才是。”
“这事你不必操心了,爹会派人去送谢礼的。”
“嗯!”花溪点点头,犹豫着告诉薄野信上次宫里怡真出面让她和荀柔和解事,又道,“过两日,怡真姑母邀我去酆县马场。前两天听五哥说,荀柔也要去。虽说上回说开了,但总是生了嫌隙。我怕见面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反倒闹得不愉快,可又不好意思因为荀柔的缘故推辞姑母,您看……”
薄野信笑着摸了摸花溪的头,“我替你辞了怡真就是……这次去不去都无所谓,只不过再过十来日就是七夕了。西月不同大华风俗,那日有赛马会,晚间还有月祭,皇族子弟都要参加,你再推辞怕宫里就要派御医来了。”
花溪不好意思道:“嗯,这次我是懒得应付荀柔那个刁蛮家伙。我听五哥说起过赛马会的事。这些时日我会加紧学会骑马,至少参加不了赛马,也能出去溜达溜达,别跑两步都跑不稳,出了洋相,最后给您老人家丢脸。”
“丢脸不怕。你在大华长大,比不得西月的姑娘。上次奔马事件是爹疏忽之过,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爹,防的了万一,防不了一万。这次芝南的事你能多留心是对的。此地不同于慕家,很多事牵涉甚广……”
薄野信不愿花溪牵涉太深,并没再深谈此事,只是点到为止,转而又提醒她道,“有些事你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爹会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学会保护自己。我知道你的品性,不爱与人计较,宁可自己受点气也不愿惹事。只是有时候你不还手倒叫她们得寸进尺。你如今是郡主,就要端起郡主的架子,别忘了爹在你身后。”
“是啊是啊,我有个了不起的爹在身后力挺,还怕她们那些上不了大台面的小心思、小手段不成!”
花溪嬉笑着打破了这有些压抑的气氛,薄野信生怕她会有负担,此事见她没露出什么异样来,松了口气,又问起她弄调香室的事岔开了话题。
“你上回让人造的那些东西,造办处的人说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完工了。我让人把夕园后面的浣花阁收拾出来给你做调香室。还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跟胡总管说就是了。”
上次花溪给造办处管事的图纸是调和桶和简易碾压机,等这些东西回来后就可以开始调配一些香水,虽然纯度和香氛细微处理上不能与现代先进技术相比,但比起用那种气味单一的香露来说,花溪相信这种经过调配的香水市场应该不错。
说起调香室,花溪想起了另一桩事,“爹,等调香室弄好了,我想在城里开间香水铺子。”
薄野信知道花溪喜欢捣鼓这些,没有反对,“府里有现成的香铺,你喜欢的话,我拨两间给你打理。”
“我想跟爹借些本钱,爹可以当入股,至于铺子,我不打算记在王府名下,不必王府接济,赔了赚了全看我自己的本事。”
薄野信知道花溪在大华开过铺子,倒也没反对,只盼着她高兴,想她喜欢怎样便由着她去了。
花溪每日除了到马场上骑着百灵溜达一阵,就是忙着调香室的事务。
二十,花溪称病没有去酆县马场,薄野纪行和怡真派人送了些补品到府上来。花溪则忙着布置浣花阁。调和桶、简易碾压机等完工了,造办处的人按照花溪预先的布置将那些大家伙都送进了浣花阁里,另外花溪要的那十二只水晶瓶也都制好了。
翌日,薄野纪行从酆县马场回来就直奔了信王府,正赶上花溪准备出门。
“小十三,你哪里不舒服了?”薄野纪行目光上下逡巡了一圈,“看模样你好像没事啊?”
花溪笑了笑,“我无事。五哥玩得可好?”
“啊——你装病?”薄野纪行懊恼地嗫嚅道,“别提了!没你在,我怎么能好得了啊?”薄野纪行想起某人青黑的脸,不由打了个冷战。
“什么?”花溪没听清。
“没,没什么。”薄野纪行眯着眼睛笑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没事就好!上次宫宴你先走了,这几日忙什么呢?”
花溪遂说了香水铺子的事,“我和胡总管说好了,正要出去看铺面。”
“铺面?那还用找,我手头里多的是,送你一间就是了。”薄野纪行嘿嘿一笑,“不过,过两日我府里要办香席,想请妹妹给我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