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不好了,璟姨娘昏倒了。”
外头的小丫头白着脸进来通报,苏夫人看着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生气。
“叫什么叫?不过是一个姨娘晕倒而已,你是没见过还是心疼啊?”
小丫头赶忙跪下,语气却有些哆嗦,“不是的夫人,璟姨娘、璟姨娘下身流了、流了许多血,奴婢……”
苏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上一旁嬷嬷伸过来打算搀扶她的手,大步地往屋外走去。
白花花的日头下,叶曼璟无声无息倒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嫩黄色的衣裙上,有红色的液体浸了出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抬回去!嬷嬷,赶紧去请个大夫瞧瞧,这怕是……怕是……”
苏夫人嘴里含着“小产”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会?叶曼璟进门还不足两个月,并且她可是妾室,院子里是备了避子汤的,她如何会有了身子?
……
“苏夫人,姨娘的身子瞧着才刚有月余,这个时候最是马虎不得,如今过度疲劳,又寒邪入侵,怕是保不住了。”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去了外面还是开了一些保胎的方子,只是也嘱咐了若是叶曼璟滑了胎,他会过来重新开方子的。
苏夫人皱着眉头站在床边,看着叶曼璟惨白的脸,心中却是想着她为何会有身子。
“夫人,冰琴姑娘在外面了。”
苏夫人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们姨娘每次与黎儿同房之后可有用避子汤?”
“夫人,奴婢从不敢忘记,第二日必定会送汤进去,只是……”
冰琴的语气犹疑,面带难色。
“只是什么?”
“只是,璟姨娘并不喜欢当着奴婢的面喝掉汤,而是让奴婢先放着,过一会儿再进去收拾碗。”
冰琴抬头,秀气的眉毛轻颦,“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为璟姨娘这般嫡出的小姐心里自是明白嫡庶的重要,那避子汤定会老老实实地喝下去,是奴婢错了,还请夫人责罚。”
冰琴的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砰”地一声,苏夫人耳朵里听着,心中对她的怨气也散了一些。
叶曼璟如何会不懂?如苏家这般家世,正经的少奶奶还未进门便有了庶长子的话,对黎儿的亲事会是何种影响?她就是太懂了,才会装着老实地将那些避子汤都给倒了。
真是想想都觉着后怕,苏夫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并没有再进屋,直接去了苏黎那里。
苏黎的想法就简单了许多。
“她怀上了?不行,不能要,娘前几日同儿子说的骁骑参领家的三姑娘可有眉目了?骁骑参领陈大人对我可是十分器重呐,若儿子同他的关系再近一层……,娘,儿子想要取代苏封的地位指日可待!”
苏黎的语气中充满了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回京之后,虽然有一阵子十分不顺,可近来似乎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般,官运亨通,更是得到不少贵人的垂青的,原本连话都说不上的高官,如今见到了自己都能同他笑着打招呼。
苏黎觉得是自己的运势到了,也该他翻身了,毕竟,他心里坚信着,若是祖父对他能像对苏封那样有心,他不可能比苏封混得差。
“娘您可盯紧着了,陈家的三姑娘可是个嫡女呢,多的是人想同陈家攀关系,儿子觉着她是再合适不过的。”
“这还用你说?娘早让人去打听过了,也往里面递了消息,娘同陈夫人的关系还算亲近,若没有什么差错,这亲事基本是跑不掉的。”
苏夫人的脸上挂上了笑容,“这陈三姑娘不仅是陈家的嫡女,更是深得陈大人的喜爱,你若是娶了她,还怕陈大人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那就太好了,还是娘有主意。”
苏黎吊儿郎当地晃了晃翘着的腿,得意的笑容一时没有收住,扯到了脸上还未好的伤,疼得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苏封……,你给我等着!待爷功成名就将你踩在脚底下唾弃,你就是跪着舔爷的鞋子,爷都嫌脏。”
苏黎眯起了眼睛,里面充满了浓郁的痛恨,转念一想,“还有那个叶曼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为她能将苏封攥在手里,岂料苏封对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娘你之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苏封当真对叶曼璟有心思?”
“我也寻思着呢,可那些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睛,娘也让人去确认过,苏封对叶家确实颇为上心,跟叶曼璟也是有数次明里暗里的接触,难道并不是如此?”
“没准儿还真不是”,苏黎得意的神情收了起来,“娘您想想,苏封的性子,只有不在意的事情才会听之任之,若他心里当真有叶曼璟,会任由那些传言传成那样?”
苏夫人心中微震,“可、可是……,善化寺的时候,若不是他插手,叶曼璟能全身而退?他要是当真不在意叶曼璟,怎么可能费那个心思?”
“……”苏黎也是想不通透,不过如今他们却是瞧明白了,不论之前如何,至少苏封现在对叶曼璟是一点儿念想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任由她落到这样的境地,他们此前的打算怕是都白想了。
“那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敢背着我们偷偷怀了身子,好在是没有保住,不然,还要费些心思呢,太不知好歹了,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姨娘而已,还想生下庶长子?”
苏夫人的口气十分得差,既然儿子如此明事理,这事儿便算结了,不过,叶曼璟那里还要圆着些,苏夫人久居后宅,早明白无论多不起眼的棋子,兴许都会派得上用场。
……
叶曼璟悠悠转醒,小腹剧烈的绞痛让她的额上迅速沁出一层汗水,只恨不得自己仍旧失去意识才好。
然而不行,叶曼璟被子下面的手缓缓挪动,轻轻地搭在小腹上,她心中狂喜又惶恐,自己到底是怀上了?可如今这样,究竟保住了没有?
“香桃……,香桃?”
叶曼璟声音轻弱,一点儿力气都不敢使,屋里守着的香桃赶紧疾步来到床边,“姨娘,您醒了?”
“孩子……,孩子如何了?”
“姨娘,大夫嘱咐了让您好生休息着,别的什么都别想。”
“究竟如何了?!”
香桃面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回答,“大夫说、说怕是……保不住了……,不过姨娘您别担心,大夫还是开了保胎的方子的,没准儿就管用了,那大夫可是京城里都有名的,开的方子必定会有效。”
叶曼璟听见“保不住”三个字,脸立刻就惨白了,小腹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怎么会保不住?怎么能保不住?!也是自己太大意了,怀上的时日尚短,她并没有在意,加之这几日心里想的事儿太多,才会直到感受到了汩汩的热液从身体里流出,才意识到了什么。
可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怎么能保不住?
叶曼璟怕了,一旦这胎没保住,苏夫人会允许她再有身子?在自己做了偷偷倒了避子汤这种事情之后?
绝对不会的!
叶曼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不可以!
保胎的方子……,对了,药方!
“香桃,我让你去叶家打听的消息你打听到了没有?”
“奴婢昨个儿就去问了,叶家的馨姨娘听说是没事儿了,这会儿正养着胎呢。”
“……”没事儿了?当真没事儿了?那可不止是跪了两个时辰的事情!自己让她吃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她怎么就能没事儿了?
除非……,是叶曼玉送过去的药!悬壶堂,那家忽然出现的灵验药铺,定然是她开的错不了!
叶曼璟心中燃起了希望,若是那个贱|人都没有事,自己是不是也不会有问题?只要有叶曼玉的那些药?
“姨娘,夫人来看您了。”
冰琴从屋外进来,声音刚落,苏夫人的身影便已经走了过来。
“我可怜的璟丫头,你说说你怎么就这般糊涂?”
苏夫人满脸怜惜的在床边坐下,眉头皱得仿佛极为痛心。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就没在意?还去舒恒阁跪了那么久,这又怎么是你的错儿?”
“夫人……”
“行了,我心里都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苏封此人无情无义,将你置于那样的境地,还让黎儿误会了你,这个孩子更是来之不易,只是没了这个,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叶曼璟的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苏夫人是多么的亲厚?非但没有责怪她擅自坏了身子,反而还温言地安慰自己,这样的主母到哪里能够找到?
“夫人,是妾身没用,妾身愧对您的期望,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兴许还能保得住的。”
苏夫人脸上的怜悯之色更甚,“没事的,你还年轻,总会还有孩子的,大夫的诊断兴许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可我会让人给你用最好的药,定然不会留下病根儿的。”
“不是的夫人,有救的,还是有救的!叶曼玉,她那里有药,叶家的馨姨娘就是因为那些药才保住了孩子,只要有了药,我的孩子也是能保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