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见这人年纪也有二十来岁模样,虽然穿着儒服,身上却没有一般书生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倒有几分武气;低眉顺目的,态度极为恭敬。赏花会上见过她的人多了,所以对于这人认识她她倒也不在意,拱手笑了笑:“在下正是江凌。请问台兄如何认识在下?”
“在下是江涛的同窗,曾在赏花会上见过您。”那书生说话语速很快,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本来看天气不错,跟江涛出来走一走。却不料江涛刚刚说肚子疼得厉害,实在走不了了,现在正在半山亭里休息呢。在下实在担心,正想到山上叫师父们下来看看。却不想会在这儿碰上您,真是太好了。”
“小涛?肚子疼?”江凌一听,顿时着急起来。也来不及细想,提起衣摆就朝半山亭跑去。
跑到半山亭外,果然看到一个人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天青色长衫——李青荷给江涛做的衣服里,就有一件这样颜色的。
江凌最挂心的就是自己这几位亲人。所以一见此状,愈加担心,跑过去急急地拍了拍江涛的背,叫道:“小涛,你怎么了?”
“姐,我……”那人直起身来,鼻音浓浓地叫了一声。江凌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孔,心里正疑惑怎么声音有些不对,就见对方猛地一扬手,一团粉末朝她脸上掷来。
“不是小涛。”江凌脑子里只闪过这一念头,两眼一黑就晕倒在了地上。
“行了。”后面跟进来那个书生很高兴地小声叫了一声,动作极为迅速地从草丛里拿出一个麻袋,往江凌头上一罩,再把衣服前襟往自己腰上一扎,扛起江凌便往半山亭旁边的另一条崎岖山路跑下去。穿天青色衣服的小个子也急忙跟上。一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半山亭里便又恢复了宁静。
半山亭通往山下的这条小路,是住在山后之人为了上山不想绕道,图便利踏出来的,崎岖陡峭,极为难走。那书生扛着江凌,在这六月的天里,直走得满头大汗,甚是辛苦,一路上嘴里骂骂咧咧。好在这条小路因偏僻难走,一路上倒也未遇到人。一盏茶之后,便到了山脚下。
“怎么样?”一下到山脚,路旁停着马车车帘便被拉开了,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脸。如果江凌此时醒着,便可认得出这个女人,正是前几天被张婶的计谋弄得被丈夫休掉,又回不了娘家的林夫人吴氏。
“夫人,得手了。”伪装江涛的那个小个子赶紧跑了几步,到林夫人面前禀报。
林夫人却不放心,走下车来往书生的肩膀上看了看,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正是她。”说完,手里的手帕被拧成了一团,“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把她卖到衡阳的窑子去,让她这一辈子,生不如死。”
书生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出声道:“夫人,这里是大路,如果遇上人就麻烦了。”
“对对。赶紧的,赶紧上车,赶紧走,越快越好。”林夫人经这一提醒,顿时清醒过来,连连催促。
书生把江凌放上林夫人马车后面的那辆骡车里,自己跟小个子也爬了上去。林夫人也不再停留,自己也上了自己的车,催促车夫起驾。车夫得令,挥了一下鞭子驾着车朝前快速驶去。
“前面会遇上这丫头带的两个下人,也两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要小心些,把车帘捂严实了。”林夫人让自己的车夫慢着点,对驶上来的骡车吩咐道。
“是,夫人请放心。”书生应了一声,把车帘捂紧。
此时的入画也穿着男装,正与张叔坐在车旁的树荫下乘凉。见一辆马车和一辆骡车从山后的小道驶来,车帘捂得严严实实的,她不由得奇道:“张叔,你看,好奇怪啊。这么热的天,这两辆车还捂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是何家的马车。”
张叔仔细看了看这两辆马车,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这年头,用得起马车的,可都是城里的官家老爷、夫人及几位富人,他们的马车老汉都认得。但这一辆甚是陌生,却不知是谁的车。”
见两辆马车驾得飞快,一下就从他们面前驶过去了,入画也不在意,站起身来朝通往山上的那条路直望:“姑娘怎的去这么久还未下来?这都有一个多时辰了。我说跟着姑娘又不让。”
“放心吧。”张叔望了一下山路,“听吴管家说,姑娘武功高着呢。钱老二武功不错,使尽全力却连姑娘的衣襟都没碰着。这山上人来人往的,方丈大师又是个神通广大之人,姑娘不会有事的。”
入画闻言,想了想,终还是不放心,道:“我怎么感觉这心里砰砰乱跳慌得紧?不行,我得上山看看去。”说完,也不待张叔再劝,提起衣摆便往山上跑去。
且说林夫人在车里不但把车帘拽得紧紧的,便是呼吸都差不多摒住了。一直到马车驶出了很远,她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上的衣服竟然里里外外全都湿透了。
“呼,这天真够热的。”她用帕子抹了抹额上的汗,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她也知道,今天这事如果被人查出,她连自己仅剩的那个小庄子都呆不下去了,等待她的,只有地狱。陆大人与秦将军的怒火,便是连她那个做司马的前任丈夫都挡不住;想要捏死她,何其容易!
可她实在忍不住。一想起自己在林府里前呼后拥的风光,和现在孤灯只影的凄凉,她对江凌就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有人相报说江凌只身上了山,林虎子又想出了这么一条计谋,拍着胸脯着说帮她报了这大仇,她还真不知如何发泄这心头的恨意。不过现在把事情做了,她却感觉一阵的后怕。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串念珠,闭上眼睛念起佛来。
只是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后面的骡车驶上来,林虎子从那车里伸出头,对着她的车窗道:“夫人,如此小人便去做事了。”
林夫人睁开了眼,刚才的慌张已然不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毒,低声道:“虎子,这事可就拜托你了。我这下半辈子能不能活得舒坦些,可就看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林虎子道:“小人一家深受夫人大恩。此时有机会回报夫人,小人自不会让夫人失望。放心吧,小人一定会把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那就好。回来后,我便把你们一家的卖身契还给你,并重重有赏。”林夫人说完,也不待那虎子表忠心,便挥了挥手,“去吧,一路小心。”
“是。”虎子拱了拱手,朝前面驾车的车夫道,“大哥,走罢。”
赶车的长的跟那虎子倒有几份相像,但虎背熊腰的,面相则有些呆。听了虎子的话,驾起车朝前走去。
“二哥,咱们把这趟活干好了,林夫人真的会把卖身契给咱们吗?”那个伪装江涛的小个子问。
虎子轻蔑地笑了一下:“哼,这强抢民女,卖到妓院,主犯可是她。咱们不过是跑脚的。她这把柄握在咱们手里,不但要让她把卖身契给咱们,还得把她身上的钱财全都拿过来。她手上的私房钱可不少,大姑娘还偷偷把自己的首饰都给了她。有了这些钱,咱们又都成了良民,这日子可就过得舒坦了。”
“真要把这姑娘卖到衡阳的妓院去吗?咱们跑到前面,把她随便找个地方卖了,再找个地方住了几天,回来就说照夫人的吩咐做了,岂不是好?大热天的,何必去吃这份辛苦?”
那虎子拍了一下小个子的头:“你懂什么?就知道拍马溜须。做事的时候没见你有几分脑子,讨好的事跑得比谁都快。”
小个子吐了一下舌头,不说话了。
而车里的江凌,此时正缓缓苏醒过来。她的反应比一般人都快,吸入的迷药并不多。再加上她有空间在身,身体跟别人不一样。本来可以让人昏迷两个时辰的迷药,现在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她便苏醒了。所以虎子与小个子虽然坐在她的对面,却没注意到她的身体动了一动。
听到外面马车“哒哒”地声音,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捆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块布巾,离自己不远处还有两个呼吸极重的人,江凌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绑架了。她赶紧控制住身体,调整呼吸,让自己尽量跟刚才晕迷的时候一模一样。
现在,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保命自己。到了万不得已时,只要意念一起躲进空间,她就能避开歹人的侵扰。不过,她这空间有个从什么地方进去,出来时就仍在原地的特点,所以闪进空间这件事,还是要寻找个适当的机会才好。再说,她现在要做的,不但要保全自己,还想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否则,往后的日子过的可就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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