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那家人第二天便来了,请万氏斟酌菜单子。乡下整治席面,要想上档次,只一条,有肉多放油。只要主家舍得,不用讲究色香味俱全,有肉够量。
万氏便忙了起来,这时节蔬菜并不多,家里还有干菜,但也不够,还得去买。索性那人家会的菜式多,即便是一种蔬菜,也能折腾出七八种做法来。
还有肉。鸡当然不用买,兔子也能做菜,只是猪肉不够了。万氏让花长念去县城买些来,若是见到鱼也买些。
花长念要去,被花云拦了:“爹只买别的,猪肉不用买了。”
这是要上山?
花长念点头去了,万氏便和那户人家先把家里能准备的弄出来备着。
花云上了山,漫山遍野的逛荡,现在山里动物几乎都认识她了。三天两头有个怪人来,跑的飞快,连狍子都跑不过她,被逮着了按着脖子咬喝几口血再放了。谁能不认得她?
只要远远闻着味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
幸亏花云速度见涨,不然还不得饿肚子?
这次花云放过了它们,精挑细选了一头大野猪,公的,打晕了往山下去。
才出得山走了段路,花云将肩背上的野猪扔到地上,平静道:“你跟了我一路,现在可是到了我家地上,还要跟?”
再跟,信不信她踹断他的腿?
半天,一个少年从后头不远处的大树后转出来,见花云看着他,摸头嘿嘿的笑:“你真觉察到我了呀。”
少年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高大,比花雷高出一个头。眉眼漆黑,皮肤紧实,手长腿长,身材瘦削,背上挂了一张弓箭,腰上缀着绳子,还有一只山鸡。
这人以前她没见过。自从买了地,每次花云都是从自己地盘进山,也就是进东边的山,进了也是直接往深处走,并不在外围打转。
外围砍柴的人多。
最近因买了河南边的地,她多是进南边的山,但也是直接往深处走,并没有遇见过人。今天,走到最外一座山头时,这小子便在那时跟在了她后头。
但那是无主的地,花云也不介意,可她都踏上自己地盘了,还要跟着,嫌命长吗?
“你是花云吧,我见你背着头大野猪,就猜着你是花云。”
少年傻笑,露出两排白牙,很是明朗。
花云无感:“有事?”
少年摸头,很不好意思:“你…打猎很有一手。”
花云心道,难不成想跟我比试?
“我…想跟你学。”
花云:“…不教。”
背起大野猪,花云往家走。
少年追过来:“哎,哎,你别走啊。我真的想跟你学,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花云停住脚,少年差点儿撞到野猪上。
“这里已经是我家了。”
少年呆了呆,四处里看:“听人说你家买了大片地,不过,这里又没院墙…”
怎么走不得?
花云冷笑,看来得让花雷赶紧把地界标出来,免得有不长眼的人乱窜。
“这是我家,你可以走了。”
少年愣了愣,见她走了又提脚去追:“那我跟你学打猎呀…”
花云烦躁,自己不是说清楚了,不教。
“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少年笑:“我又不是歹意。”
花云冷脸,你觉得不是歹意,可你已经妨碍着我了。
“要不要我把你丢出去?”
少年一静,再开口竟然跃跃欲试:“我听说了,你能把花顺水远远的抛到河里去。可我不是他,不说我比他高大,而且我也会几手功夫。你要是丢我,我可不会傻傻站着不动。听说你打过老虎,正不巧,那个时候我不在村里,没能亲眼瞧着。我做梦都想亲手打着老虎,那可是咱打猎人一辈子的荣光。你是咋打着的?挖陷阱,设绳套,有用打虎的大弩没?哦,那个应该没有,我都只是听说过。你家没出过猎户呀,我看你一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难不成还身怀绝技?你拜师哪位呀?是不是世外高人?哎,你…”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个没完。
多话的少年没有发现花云脸色阴沉下来,眼里全是不耐烦和烦躁。
真想…割断他的喉咙…
花云一窒,自己已经想杀人了吗?割断喉咙?然后呢?鲜红的血液喷洒,自己要…
花云一个激灵,猛的转身,就那样还背着几百斤的大野猪,抬脚踹了出去。
“啊——”
少年捂着肚子倒飞出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不可置信看着花云,惶恐不安。
他竟然没躲开,更没觉察到。
这少女出脚好快,而且,力气好大,他怕是内脏被伤着了。不由看向庞大的野猪,先前自己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大的野猪,他盯了一路,竟然没看到利器形成的伤口,难不成竟是徒手打死的?
这得多大的力气!
少年生生打了个哆嗦。
花云沉声道:“以后离我远点儿,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转身便走。
少年苦笑,这伤势还是客气的?难道你还能一脚踹死我?
少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死在花大队长一脚之下的人不在少数,他只是荣幸被轻轻一踹罢了。
没死,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花云心情很不好,这才多久啊,自己就有那念头了。难不成自己早晚变成丧尸?
那是莫大的耻辱!
把野猪一摔,径直进了屋窝在炕头上,扯了被子蒙着头。
万氏吓坏了,这是咋了?
进来问,花云只不动,最后说累了要歇着。
万氏能信?这闺女在山上跑个三天三夜也没事儿,当初连杀了百多条狼,也不过是喝饱了睡一觉。那院子里躺着的野猪算个事儿?
一定是出大事了!
等花长念回来,顾不上看买的东西,把他拉到屋里:“云儿出事了。”
吓得花长念没晕过去:“咋了?别吓我。”
要是花云出事,那不得是惊破天的大事啊。
万氏没好气白了眼:“一回来就躺炕上了,也不搭理我,还说累着了。”
花长念却松了口气:“我看见了,那大头野猪呢,云儿真能干。”说完才反应过来:“累着了?哎呀,这是有事儿啊。”
一头钻进花云屋里,看见炕头上的被子卷。
“云儿,云儿啊,你咋了?有啥事跟爹说啊。”
“…”
“有啥跟爹说啊,别闷在心里,闷坏了咋办?来,爹给你把被子往下拉拉吧,蒙着头喘不过气。”
“…”
“哎呀,你这孩子,咋还犯上倔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跟爹说,爹给你出气去。”
“…”
被窝里花云本就烦闷,听得这话更气了,你给我出气还是我给你出气?
“云儿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爹喊你董叔来,啊,不,爹这就带你去县城,找顾大夫。”
“…”
花长念一咬牙:“你是不是生爹气了?是不是爹给的工钱太高,你不乐意了?咱给少点儿就是了,你别气啊。”
“…”
“云儿啊,你是气爹还没买来马车吧。放心,爹早让人帮忙留意着了,一有合适的…不,咱们明天就牵一匹回来。照你说的,打个又宽敞又高大的大车厢,你天天驾着马车满县城的跑,爹也乐意。”
花长念没了辙儿,他能想到的都说了啊。
毫无预兆的,花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直勾勾看着花长念。
花长念一脸的不明白还发毛。
“爹,你话真多。”花云说的肯定而认真。
花长念:“…”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烦。真的。”
“…爹真是…荣幸啊。”
花云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不是所有人吵她,她都有反应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是那个人的问题!
不关她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