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所有人包括葛氏,都围着熊肉议论怎么吃呢,说焖的烂,又说烤的香,说得正热闹,李氏推门进来了。
“咳,老大啊,去县城一趟。”
花长光头也不抬:“去干啥啊?”
“家里得了好东西咋能忘了你的秀才四弟。把这块熊肉给他送过去。”
啥?
一家子纷纷看向李氏,觉得气愤又荒谬。
花顺水随手就将盛着肉的小陶盆塞到炕桌下头。李氏要是想拿,首先得扒拉开围着的一群人。
李氏沉了脸:“顺水,你啥意思?”
花顺水阴阳怪气道:“前头,祖母不是才去送了一车的好菜,我怕四叔噎着。”
“你——”
方氏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终于如愿。
李氏开心啊,她秀才儿子终于有后了。想让方氏搬回来坐月子,她带孙子。方氏好不容易才脱离出去,哪愿意回来?让花长祖出面,哄得李氏不但不想着让他们回去住,也不会去县城给他们添乱,还三天两头给他们送新鲜的蔬菜。
因这事儿,那三房都气着呢。四房租院子要家里给钱,吃喝用度要家里给钱,请客吃饭也要家里给钱。这花费明显比以前还要大。秀才头衔到底有啥用?要不是想着能免田赋,早翻脸了。
花长光沉了脸:“娘该不是不知道这肉是送给我们大房的吧。”
李氏还真没那个脸说是送给她的。
“这不是咱没吃过,你四弟他——”
“他是你亲儿子,我就不是了?”
“你咋说话呢?咱家脸面还不是你四弟撑起来的,你家日后——”
“娘可别说日后,”花长光嘲讽:“娘先说说现在,就单说老四生了儿子,娘偷偷塞了多少钱?”
李氏心虚,不敢搭话茬:“不就是一块肉,难道你有了不孝敬爹娘的?”
花长光道:“儿子自然得孝顺爹娘。你放心,这肉做好的,少不了你和爹吃的。”
别人,一口都别想。
李氏面对花长光越来越没底气,气呼呼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骂张氏。
张氏习惯了,也不怕在儿媳妇面前丢人,跟葛氏道:“待会儿守着点儿锅。别让人偷了。”
葛氏点头,心里却鄙夷,才这点子肉就吵成这样,要是没分宗,一大头黑熊不都是花家的?
李氏心里不甘,想找个人倾吐倾吐心声,可惜花长芳嫁出去了,四房又搬走了。梁氏王氏见没讨着肉,立即不出房门了。李氏心里凄凉,咋觉得这么孤立无援呢。
等花老头回来,拉着他一通报怨,最后道:“我不管,全村人都吃到了,哪能拉下秀才老爷。你去要。”
花老头面无表情看她眼:“昨天那热闹你是没去瞧呢?你想让花云也打我脸是不是?”
李氏哑了口:“她可是你亲孙女。”
“那是她亲娘舅,又咋样?你觉得你比她亲娘舅对她好啊?”
李氏不说话了。她早就怵花云了,那是头破血流都不眨一下眼的主儿。
当晚,张氏做了熊肉出来,满院子飘香。拿一只小碗装了些摆到花老头跟前。
花老头心里叹气,让李氏端了分给二房三房的儿子和孙子。
大房当然没给,他们屋里还有更多。
花长光爷几个心里自嘲,这是大房自己得来的东西,就这么理所当然给二房和三房,就不能做的好看点儿,也给大房分一分?
张氏觉得自己盛多了,该割下一个角给李氏自己做才是。
睡觉前,花香儿拉着张氏:“娘,祖母让我去和花雨要黑瞎子肉呢。”
张氏气得不行,对花长光道:“看看,你娘就只会打咱房的主意。”
花长光心烦道:“睡觉。你不去就是了。”
第二天,花老头却是自己去找了花长念。
花长念已经在万二舅和别人的帮助下,在果林里搭了座小茅屋,凄凄惨惨一个人住着。
“啊?你说啥?”花长念怀疑自己听错了。
花老头咳了声:“守望相助。以前没少跟你们说这个道理。花雷进了蒙阳书院,我都听说了,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花老头去县城看花长祖时,跟他说了这事。当时花长祖惊得差点儿蹦到椅子上去,眼里的嫉妒遮也遮不住。花老头就大概能想到蒙阳书院有多厉害了。
何况,后来他那秀才亲家,直言跟他道,只要花长祖也能进蒙阳书院,科举做官是板上钉钉了。
回来后花老头就琢磨着怎么办成这件事,都打好腹稿将要去找花长念了,正好碰上花云收拾万大舅家。花老头怕了,一时退缩。没想到今天竟得了花云打来的黑瞎子肉,心眼儿又活了。
“花雷是个好苗子,可毕竟才读书不是。等学成科考做官,还不知得多少年。”
花长念眨眨眼,做官?他从来没想过。
“可长祖不一样啊。他已经中了秀才。只要再中举人,甚至能捐官呢。做官,要的是什么?人脉。亲家说了,那书院里头有的是有来头的学生,不少人家里都是当官的。这就是人脉啊。”
花长念:“啊,你这是给花长祖找人脉啊。”
“哎,话不是这样说。”花老头没有完全否认:“刚不说了吗,谁知道花雷读出息要多少年呢?可是长祖不一样啊,他马上就能当官老爷啊。你想想,要是长祖进了那书院,明年中了举,当了官。等花雷以后考出来,不就正好提携他吗?”
听明白了,这是让自家扶花长祖上位呢。至于日后花长祖会不会帮花雷,花长念只是糊涂并不蠢。
不蠢,自然听明白了。糊涂,不做决定就是了。
“我听不明白。不过雷子能去蒙阳书院读书,是花云求的郑大人。你要是想帮花长祖进去,找我没用。便是找花云估计也不行。人家可是官老爷。又不是什么实在亲戚。人家犯不着总帮我家。”
更犯不着帮你家。
“你,你气死我啊。多好的事儿啊,长祖可是你亲兄弟。”
花长念张了张嘴,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你跟我说没用。从昨天开始,我家什么事都是云儿说了算。你不信我的,就去找她问。”想了想,纳闷的问:“怎么不是花长祖自己来问?指不定他还不想去呢。”
花老头瞪眼,花长祖哪拉得下脸面来?这个憨子咋就不会自己想,还是故意问自己呢?
任凭花老头怎么说,花长念只咬定他管不着,两人僵持着。直到花云来到这边,花老头远远看见她,就气呼呼走了。
花云挑眉,这老头又闹什么呢?
花长念说了花老头来意,嘱咐她:“咱可不能沾花长祖那个人,他心坏。”
花云点点头:“当我跟你一样糊涂呢。”
花长念:“…爹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爹呗。”
“陈大伯帮着找了藕种,还找了人栽种,我去看看。”
花长念一拍脑袋,自己咋忘了这事儿?
父女俩一起去塘子边找陈大河。
种藕的人见主家来了,上来问好,又问:“听着陈兄弟说你家好几个塘子呢,我带的藕种可不多。”
花长念见花云不开口,忙上前道:“才挖好这一个,另一个才挖了一半,别的还没动呢。估计等再过个把月才都挖好。先种这一个,看成不成吧。”
种藕人点头:“这个里头的土我看过了,能长藕,还离着河近。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收拾好,等别的挖好了,你家再找我来。”
藕种给钱,种藕也得给钱。这是财路。
“这是肯定的。咱这种藕的难寻,除了你还能找谁来?”
“哈哈,你还说对了,也就挨着大河才得种,别地想都别想。我也是少时去南边打工学来的本事。这里头讲究多啊,一般人哪知道呀。”
种藕的半点不会泄露口风,花长念也没想着学,那人见他是个憨的,倒没了那么多的防备。
塘子临河,是最大最深的一个,种藕人用了两天功夫才弄完。没办法,谁让只有他一个人会。他还怕别人偷学不让人帮呐。
万二舅心里始终担忧万大舅一家被花云打了怀恨在心想着怎么报复,正好家里几亩薄田也该回去看看,便回了山沟子一趟。
可好,回来浑身挂彩,衣裳破了,满脸的血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