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周保忠将这个火枪兵缺陷无限地扩大了,暴露出来了。
周保忠身为明军将领,是清楚火枪射击间隔的,也清楚火枪兵会以什么的阵形和以什么的障碍来防御骑兵,而他紧紧地抓住了这一点,致第二队死命。
百里无忌沉默了,在连发枪诞生之前,想用火枪兵替代骑兵终究还不现实。
而日后攻辽,辽军在吃过火枪的亏之后,肯定也能发现火枪的弱点,今天这样的情形必定还会重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战斗还在继续,周保忠解决了第一队,随即向第二队郑彦华部冲去。
百里无忌心中奇怪,周保忠抓住火枪射击间隔弱点顺利解决郭廷谓部,但他也损失了三成兵力,如今冲向第二队,难道还想重演旧戏?
第二队防御完全不同,郑彦华设置了高台,有上中下交叉火力配置,如果周保忠重演第一队前的老招,那是完全行不通的。
上中下交叉火力在射程之内,打击面迅速扩大,这样骑兵是不可能冲近第二队阵形的。
周保忠自然不是傻子,郑彦华这样的布局早已是三人私下参详甚久的招数,对这阵型,周保忠也无法破解。
但周保忠有对策,虽然有些无赖,但对于周保忠来说,在战场之上讲究得只是输赢,没有无赖二字。
当骑兵冲至第二队高台前火枪射程时,周保忠随即变阵,骑兵分散在火枪射程之外,将高台包围,而周保忠则令亲卫为其搭设桌椅,还泡来一壶茶,开始闭目养神。
郑彦华在高台上气得要死,这台子确实是三人苦思甚久都没法破解的,但高台却无法进攻,只能固守。
如今周保忠在火枪射程之外,打不着,又不能下高台出兵,已经形成僵局。
但如果这真是战场,那么等待第二队的只能是弹尽粮绝,因为,包围高台的骑兵可以象北方游骑一样,围高台奔跑着投掷手榴弹或者发射弩箭。
而高台不得不反击,没有后援的孤城,终究是保不住的。
如今第二队的高台,就成了孤城。
百里无忌看到此处,已经明白了周保忠的用意,周保忠这是在向自己宣告,他可以不战而胜。
这原以为要花一天的演练,至此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今天的演练暴露在两个问题,那就是火枪的射击间隔和火枪兵缺乏面对骑兵的主动进攻方式。
而郭廷谓的中规中矩,稳重的指挥风格和郑彦华能在关键时刻冷静的处置突发情况,给百里无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周保忠今日的表现无疑是突围而出的一匹黑马。
他莽撞的外表之外,却有着一颗狡诈的心。
这种狡诈来自于强者的藏拙,而这在以后的战斗中,往往能迷惑敌人,为自己争取到最后的胜利。
百里无忌令新军将士回军营休整,召来了郭、郑、周三人当面点评。
郭、郑、周三人来到百里无忌的高台上,向百里无忌施礼。
百里无忌低头饮茶,不置可否。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沉默代表着什么。
整整傻站了一柱香的功夫,百里无忌还是不说话。
三人交换眼神,于是,郭廷谓上奏道:“圣上,臣不该只知防守,不思进攻,才会被周校尉趁势而入,臣知错了。”
百里无忌依旧不说话。
郑彦华也上前道:“陛下,臣也犯了如郭校尉的错误,臣知错。”
百里无忌依旧沉默。
郭廷谓、郑彦华使劲地朝周保忠施眼色,可周保忠却拒不上前认错。
过了良久,百里无忌猜测周保忠这小子是不会主动承认错误了,于是,百里无忌才将手上早已冷却的茶杯放下。
百里无忌开口道:“信臣,你的错误不仅仅是只顾于防守,你还犯有更大的错误,那就是不知变通,遇敌紧张,你已经在特战军中待过不少日子,也领过兵上过战场,论经验你可比别人多出不少,你在遭遇周保忠骑兵攻击,火枪兵无法阻止骑兵冲锋时,若见机行事,令火枪兵停止射击,全军投掷手榴弹拒敌,想必不至于如此轻松让周保忠击溃。”
郭廷谓脸色发红,俯首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百里无忌继续点评道:“郑彦华,你的错误不在于只知防守,先立于不败之地,只思进攻也不迟,但你却将全军置于高台上,失去了机动兵力,这样你就等于自断了手臂。最重要的是,你眼见盟友遭受灭顶之灾,却无法向其出兵增援。”
郑彦华也俯首应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百里无忌瞟了周保宗一眼,冷冷道:“周保忠,怎么,你觉得自己今日演练很成功?”
周保忠显然心中有些傲娇,但在皇帝面前,总还是有些收敛。
周保忠低头应道:“陛下,臣只是尽力而为。”
“呃……。”百里无忌显然被周保忠一语堵塞了。
百里无忌猛地一拍放茶杯的桌子,只听“呯”地一声,茶杯弹落地下。
见皇帝发怒,郑彦华、郭廷谓二人赶紧噤声而立,而周保忠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低头请罪。
百里无忌怒声说道:“周保忠,汝父就是这么教你带兵的么?拿麾下三成将士的性命做为你立下赫赫战功的垫脚石么?汝可知道,这些士兵皆有父母妻儿。”
周保忠方才明白为何皇帝为如此发怒,自己今天如此狂妄行事,实在是与郭、郑二人平日私下揣摩新军火枪兵、骑兵战法才有的策略,也是因为今天是演练而轻率地进行试验。
周保忠心知,如果今天是实战,战场上如此做,自己无疑是个功臣,但今天,在皇帝陛下面前演练,自己如此做,那就坏了视兵如子的名望,这想必也是陛下动怒的原因。
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有些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而今天的事,是既不能说,也不能做的。
周保忠明白了,他赶紧跪下向皇帝请罪:“臣愚钝,臣不该令士兵以血肉之躯掩护后军,请陛下治臣枉杀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