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无奈一叹,向王朴告辞离去。
显德五年(958年)十二月三十日晨,周国皇宫。
王朴请柴荣屏退左右之后,向柴荣禀道:“臣下面所奏之事甚大,皇上还请先有心里准备。”
柴荣不是傻子,他心里早就有了怀疑对象,让王朴执意去查,目的就是一证实自己猜测;二证据;三逼迫其主动现身。
王者之道,柴荣不缺少。
柴荣轻轻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讲。”
王朴道:“恕臣斗胆直言了。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赵匡胤欲率禁军出走。”
柴荣轻轻抽了抽嘴角,问道:“真是他?”
王朴低头应道:“正是。”
柴荣嘿嘿一笑道:“出走?那得问朕答应不答应。”
王朴道:“皇上只能答应。”
柴荣猛一皱眉,喝道:“朕若是不答应呢?”
王朴曲膝下跪道:“皇上息怒。臣已经代皇上答应其出走之事。”
柴荣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此荒唐之事,也敢答应?你当朕不敢杀你么?”
王朴平淡地说道:“皇上授臣全权处置的权力,此事并非擅权。”
柴荣大喝道:“朕授你查办此事……呃……。”
柴荣醒悟到自己还真授于王朴查和办的全权。
王朴奏道:“皇上息怒,听臣将来龙去脉说清楚,皇上再治臣之罪不迟。”
柴荣恨恨地一甩手,道:“说吧。”
王朴道:“其的义社兄弟,皇上想来应该知道吧?”
柴荣没好气地说道:“朕知道。石守信、王审琦之流,朕不放在心上。”
王朴道:“但禁军掌控在这些人手里。”
柴荣冷哼一声,道:“朕不信。禁军乃朕的禁军,只忠心于朕,岂是石守信、王审琦之流能操控的?”
王朴一叹,道:“皇上,事实上是至少有一半禁军在其掌控之中。”
柴荣大惊,问道:“卿这是危言耸听吧?”
王朴也叹道:“臣也希望是危言耸听,但皇上可知道,臣是从何处来觐见皇上的?”
柴荣道:“今日不上朝,卿自然来自府邸。”
王朴道:“臣来自禁军军营。”
柴荣惊问道:“你去与他谈判?”
王朴摇摇头奏道:“臣是两天前被禁军掳去的。”
柴荣愣了,禁军竟敢对自己钦命的大臣下黑手,这还了得?
王朴道:“禁军殿前司除了内殿直、散指挥,铁骑、控鹤四厢皆已经被其掌控;侍卫司龙捷军也有一部受其掌控。以其话中流露,人数约有八万之众。”
周国禁军分为两大系统:殿前司,侍卫司。
其中,殿前司有两大主力:铁骑军(马军),控鹤军(步军);以及内殿直,散指挥等兵马。侍卫司有两大主力:龙捷军(马军),虎捷军(步军);以及其它兵马。
殿前司人少一些,但更受柴荣信任。
侍卫司,殿前司合计十八万左右。
听到王朴说有八万禁军在赵匡胤的掌控之下,想到自己竟以为禁军只效忠自己一人,想到自己竟罢去张永德,将都点检之职给他这白眼狼,而王朴竟答应他率军出走,想到此处,柴荣一时之间竟缓不过气来。
“噗……”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了三尺远。
王朴被吓得赶紧起身准备唤御医,不想,喷出鲜血的柴荣这时反而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伸出手轻轻摇动,阻止了王朴唤人。
王朴只好从边上取过茶碗端给柴荣,让其嗽口。
柴荣号嗽完口,立即喝道:“朕绝不答应他率军出走。朕宁愿周国从此衰败,也绝不会任其将朕的禁军带走。”
王朴怕柴荣再次激动起来吐血,赶紧道:“皇上先息怒,听臣细细奏来。”
王朴斟酌着将与赵匡胤的一席对话向柴荣转述了一遍,但关于柴荣身体的话都略过不说。
“皇上,为了周国江山社稷,臣斗胆请皇上忍下这口气,三万禁军出走,总比两边火拼要好得多。”
柴荣知道只是带走三万禁军,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虽犹不甘,但至少不会影响到北伐大计。
柴荣点头对王朴道:“此事不怨你,朕错怪你了。只是任这厮戏弄,朕不甘心。”
王朴道:“皇上,臣是想,若引起内哄,那还不如放其离开,如此可以将事态封锁起来,不至于引起朝野动荡。”
柴荣知道王朴说得在理,此时若真撕破了脸面,不管自己是否能将赵匡胤剿灭,最后损失的还是周国的禁军和国力,按王朴的设想,放赵匡胤离开,至少能保全自己的脸面,也可使周国的损耗降到最低。
想到此处,柴荣心中一阵酸楚,多年的结义兄弟,竟如此分道扬镳。
“罢了,罢了。”柴荣仰天长叹道,“文伯转告他,好好在定难待着,若祸害朕的子民,朕绝对不放过他,必亲率大军讨伐于他。”
王朴黯然道:“皇上保重,臣这就去转告。”
待王朴离去,柴荣已经力不能支,兄弟的背叛离弃沉重地打击了柴荣本就饱受挫败的自信心,自此之后,柴荣的身体状况开始每况愈下。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年开始。
柴荣拖着病体接受百官的朝拜,同时,柴荣下旨令王朴结束了这维持数个月的查办。这使得周国众官吁出了一口气,气氛由此而开始热烈。
柴荣为安抚群臣,勉力坚持携群臣观看了正殿厅堂上设置悬挂的钟磬,这是天子用来接受朝贺的仪仗礼器。
柴荣见到钟磬挂设在那里,却不敲打的,便询问乐工,都不能回答。
于是命令窦俨探讨研究古今有关制度,考定校正雅乐。
王朴一向通晓音律,柴荣询问他雅乐之事。
王朴上奏道:“礼仪是用来规范形体的,音乐是用来陶冶心灵的;形体在外表恭顺,心灵在内部平和,这样而天下还不太平的是没有的。所以礼乐在朝廷上修成实行,天下万国就会感化归服,圣人的教化不峻急而成功,圣人的政令不严厉而大治,就是由于这个道理。那音乐产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音形成于物体的振动,物体的声音既已形成,又能反过来感化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