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吐蕃没有水师,明国一直以来都没有对三江交汇的戎州部署相应的水军,所以,这个三江交汇处虽说是明国之地,但实际却处于三不管地界。
如今商贸兴旺,太多的船只在这里交汇,而高智平早已在此勘探好地形水势,准备动手。
高智平至所以不再等待,急着发动,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在这里动手,一等使者团的官船转头向北深入明国国土,那么恐怕自己就再无成功的机会。
八百人的暗杀队所选之人皆是大理国土著部族,如果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结伴进入明国,那在现在商贸兴旺时期本不属于什么稀奇之事,但若是八百人进入,势必引起明国各州官府的注目。
而在明国官府的监视之下,想要动手暗杀,恐怕是椽木求鱼了。
所以高智平必须在段佛音的官船拐弯北上时动手,而且是必须一击得中,否则,就再无下手的机会。
高智平决定在江面上发动攻击。
为此他准备了十八条舢板,每条舢板部署十二个弓弩手和八个操船手,舢板属于内陆平底船,只要不遇到风浪,它以快速、灵活机动见长。
高智平打算用这十八条舢板做为第一波攻击,此为虚着,主要意图是拦阻段佛音的官船,不让它转头北上,前往成都府。
但如果进展顺利,舢板能突破官船上弓弩手的射击,那么就转虚为实,全力向官船发起攻击。
所以,这十八条舢板上的弓弩手所携带的箭矢都缠着用火油浸过的布条。就算官船坚固,船上的人可以躲避过密集的箭矢,但官船体大,却无法自己闪避箭矢。
被射中的官船终究会在密集的火箭中被引燃。
所以,这第一波攻击虽虚还实。
就算第一波攻击失败,高智平还准备了第二波攻击。
第二波攻击是江底攻击,高智平从八百人中选取了一百二十个精通水性之人,穿上水靠,潜伏于江水之中,等待官船的到来。
大理本就是水路纵横的国度,百姓十有八九熟悉水性,而经过遴选出的这些人的水性可想而知,高智平心中终究还是不舍段佛音,他最想得到的结果是,捉住佛音公主。
男人,特别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男人,他最难以接受的不是想要的得不到,而是他失去得到的希望。
高智平现在其实并不是真正地爱着佛音公主,而仅仅是为了得到而得到,哪怕是俘获后亲手杀了她,那样高智平就不会再有现在这么痛苦。
天下之在,什么鸟都有,与其说高智平变态,不如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历朝历代,无论皇室贵族还是平常百姓中,这样的人向来不少。
在计划中,如果第一波攻击成功,那么这一百二十人的任务就是设法俘获段佛音,将其掳走。但如果第一波攻击失败,那么这一百二十人将接替第一波,从水底发起攻击。
这一百二十人所带装备仅一架小弩,他们的主要武器是铁凿,用来凿穿船底。
虽然官船高大坚固,但所携带的武器除了弓弩也就刀甲了,根本不可能对水底的敌人产生威慑力,这也是高智平认为第二波攻击是最稳妥的原因。
但高智平还是不放心,他为这次暗杀再添了一层保险。
那就是第三波攻击。
第一波攻击主要是吸引官船上弓弩手的火力,并趁虚而入;第二波攻击是化整为零、攻其不备;而第三波攻击那就是“坦陈相见”了。
高智平选取十六名死士,驾四条小型舢板,舢板上装载大量浸过火油的柴草木料,如果前两波攻击都失败,那么这四条小舢板将在死士的全力划动下,冲向官船。
由于小舢板速度快,并且装载的是柴草木料这种体积大却份量轻的易燃物,官船将不可能从舢板的追击下逃脱。
而舢板上装载的柴草木料又将是非常好的遮掩物,可以完全抵挡官船上射来的箭矢,只要死士一心冲撞,官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种自杀性攻击下逃生的。
高智平无疑是个人才,能布置出这三波攻击的人绝非傻子,不但不是傻子,而且是聪明人。
但聪明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缺点。
一是自负;二是怕死。
这不是唯心论,而是真理。
因为聪明人自负,所以在遇到一个更聪明的人时,往往都死得早。
于是,聪明人为了活得久一些,只能怕死。
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就是聪明人为自己的怕死想出来和最妙的说词。
高智平很怕死,所以他要的是别人死,而不是自己死。
他在安排好这一切后,带着剩余的三百人往西撤退,在离戎州伏击点六十里,金沙江江面的狭窄处埋伏下来,准备发动攻击。
聪明人总有让人无法预料的想法。
高智平此举叫做“打草惊蛇”,也可以叫做“引蛇出动”。
既然戎州伏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暗杀,那么对于想要立即赶到金陵府的使者团来说,就算是明知道前路是死路,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如果无功而返,势必让段思聪的旨意变成一番谎言,而刚转变立场的各部族首领很有可能再次改变阵营。
大理府和金陵府相隔太远了,只要使者团和佛音公主到不了金陵府,那么明国必然不可能改变已经定下的计划,也就是说,高氏还有机会。
高智平在戎州伏击点以西六十里处率先攻击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迷惑使者团。
有睿智的段佛音在,肯定能想到高方会派人阻止使者团前往明国。
那么一路上使者团肯定在戒备。
只有一次失败的进攻,才能打消段佛音和使者团心中的戒备,如此为戎州伏击奠定一个出其不意的基础。
高智平无疑是个天才,弱冠之年的他就能如此把握人性,不可谓不聪明。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段佛音虽然比他年少,但对于人性的把握且不在他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