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再一次醒来时,是两个时辰之后,是痛醒的。
“别乱动,于大夫说你的胳膊脱臼了,刚替你接上,还有你的脚踝也扭了。”凌远霄在她身边摁住了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
“我说怎么钻心地疼呢。”萱娘哀叹了一声。
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李锦,刚要开口问,凌远霄说:“他没事,肚皮上的伤口不深,就是胳膊上的伤口缝了几针。不过有只狼伤势很重,我们的人接近不了它,它一直在外头守着你,不吃不喝的。”
“快,快抱我出去救它。”萱娘一听这话,躺不住了。
凌远霄早就被这些狼深深地震撼了,忙抱着萱娘出了门,老狼在院子坐着,眼睛看着萱娘的房门,狼王在旁边替它舔血,低低地哀嚎着。
老狼看见萱娘出来了,咧嘴动了动,看着萱娘的眼睛似乎含着泪,又似乎含着笑,萱娘的眼泪一下也出来了,抱住了老狼。
老狼的伤口足足有一掌来长,刀口比较深,还在出血,幸好狼王在一旁不停地舔舐,摁住了它的伤口。
萱娘让人端了一盆羊杂汤来,混了些麻沸散进去,让老狼吃了几口,而她在一旁先用酒精给老狼擦拭了一遍伤口,正琢磨该用什么止血时,小黑它们下来了,嘴里叼着几朵新鲜的雪莲花。
小黑把雪莲花放到萱娘手里,然后又指了指老狼的伤口,示意萱娘把雪莲花涂到老狼的伤口上。
萱娘看了看于大夫,于大夫道:“倒是听说过有的牧民采摘雪莲花的时候摔伤了会把雪莲花嚼碎了涂在伤口处止血,但是我们没有用过。”
“那就试试。”
山花很快送来一个捣药钵,萱娘把雪莲花捣碎了敷在老狼的伤口处,不到片刻,果真不出血了。
“没想到动物有时比人懂得还多。”于大夫一边感慨一边拿了两朵雪莲花去给李锦治伤了。
安顿好几只雕和狼,凌远霄又抱着萱娘到了李锦的屋子,李锦的伤口刚缝合好,麻沸散的药效还没退去,所以人还没有醒。
“他是怎么受的伤?”
春杏听了忙把当时的经过学了一遍,这一次,李锦又是为了救她受伤。
“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场人狼雕大战,好几十只狼疯了似的围着那些人,尤其是那个蒙古王子,要不是三皇子一再强调留活口,只怕早被撕碎了,饶是这样,他身上也没一块好地方了,都挠破了,倒是留了一张好脸。还有那几只雕,见你昏迷了,也是疯了似的,抓住一个人就往上冲,然后直接从高空扔了下来,扔一个晕一个,孩子,爹这次又借你光了。”凌远霄眼圈红了。
一开始他还怀疑李锦和萱娘的来意不善,可是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女儿居然帮了他这么大的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爹,等我们两个好了,我想回长安了。”
萱娘看着躺在炕上毫无生机的李锦,眼泪也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她知道,她如果不走,李锦肯定也不会走,她不能一次次地把他拖入险境。
“好,你们再等等,爹争取陪你们一块回去。”
凌远霄手里有吐蕃的太子蒙古的王子西昌的公主,还有西昌的骠骑大将军,至少西昌和吐蕃应该可以签订停战协议了,他也该回去休息几年,好好陪陪家人了。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回去安排好萱娘,这个女儿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也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这段时间,他收到过京城的密信,他的人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好些人的死因都不明不白的,似乎都跟他的夫人有些关联,而且,他妻子的手下曾经三次向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买凶加害萱娘,这就说明了她肯定知道萱娘的身份。
半个月后,京城的李异收到了凌远霄送来的加急捷报,憋在心里多年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连夜下旨给凌远霄,让这三个国家派使者去京城商谈停战事宜。
无论商谈的结果如何,西北边境是有了暂时的和平,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快又多了起来,萱娘几个又做起了酒的生意,并且还特地去了一趟西昌,买到了心仪已久的棉布,当然也没有忘了买两辆纺车,山花几个本就是农家女子,会纺麻线织麻布,这次又特地从西昌人那买了不少棉花学做棉袄和纺纱织布,打算回去后好好大干一场。
停战协议是在年底签妥的,吐蕃、西昌、蒙古、夏国承诺停战五十年,开放四国的边境自由通商,而且,吐蕃为了 赎回他们的太子和王妃,交了十万两黄金的赎金,西昌和蒙古也都各自交了五万两的黄金。
消息传来,普天同庆,寿昌、瓜州一带的边境线上焰火、炮竹放个不停,人人的脸上洋溢着喜庆,这场战争可是断断续续打了快二十年,没想到终于消停了。
军队也开始进行裁员,老弱病残的都可以领一笔退役金回家,年轻力壮则继续留下,不过可以分批回家探亲,另外,可以允许从内地带家属来边境,按人口分给一些田地。
凌远霄忙完这些,也收到了京城来的圣旨,皇帝准许了他回家。其实,他不说,李异也正琢磨怎么下旨把他调回京城,都不打仗了,手握重兵的将帅还留在边关是很容易出事的,凌远霄此举倒是成全了李异,李异很痛快地答应了。
不但准了凌远霄,也准了凌高攸回京养老,凌家的其他子侄们也有准许回京探亲的,也包括凌远霏。
阳春三月,西北的寒风吹在人脸上仍是有些微微的生疼,不过街边的柳树已经悄悄地冒出了点嫩芽,河里的冰也开始缓缓解冻了,阳光照在人身上,有了点微微的暖意。
只是再冷的寒风也阻挡不了寿昌人的热情。得知今天是永定候一家启程回京的日子,整个寿昌城万人空巷,早早就把将军府门口的这一条大街堵上了。
巳时三刻,总算见到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了,一排长长的车队从将军府出来,街边的人忙跪了下去,一时之间,鞭炮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
不管怎么说,凌远霄镇守西北这几年,虽然大战小战不断,但是玉门关和阳关的大门是守住了,老百姓图的也不过是一个平安。
而且,难得的是凌远霄在西北这些年,一向正直廉洁,不贪不占,对手下的将士也管得十分严,故而这些年的寿昌城里一向秩序井然,百姓们从心里尊重他。
凌远霄没想到会来这么多送行的人,忙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大家抱拳还礼,并亲自扶起了几位年高之人,一时间,数不清的人往凌远霄手里送东西,无非是些玉佩、戒指、朝珠、手串、佛珠等小件。
萱娘从马车里看见了,笑道:“没想到老爹还挺受欢迎的,他不会不舍得回京吧?”
“萱娘,你回去想做什么呢?”李锦一想到回京,就有些恹恹的。
看凌远霄对萱娘这么宠爱,他肯定不会任由萱娘在外面漂着,可如果萱娘进了侯府,以后两人想见一面可比登天还难了。
虽然李锦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娶萱娘,可这也同样难于登天。
一想到以后好长时间都不能跟萱娘见面说话加深感情,李锦自然对回京就提不起兴致了。
萱娘还这幺小,谁知道她回去后会不会也很快把他忘了,或者说,身边又会有新的玩伴,就像对容珏一样。
想到容珏,李锦又问:“听说雁门关的战事还没有结束,你不去看看容世子帮帮他?”
萱娘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了。”
“为什么?”
“我不想一次次地把你带进险境,每次看你受伤生病,我很害怕。”
“萱娘,你,你的意思是,我比容珏重要?”李锦听了这话有些忘乎所以,一把紧紧地搂住了萱娘。
“放开我,我都十一岁了。”
十一岁的萱娘已经懂一些男女大防了,论理,他们两个是不能坐同一辆车里的,只是李锦一直缠着她,非得让她换上男装跟他坐一起,说是回了京城就是想见面也难,这一路上两人怎么也要好好说说话。
凌远霄看在他数次对女儿舍身相护的份上,也只得咬牙默许了,只不过他也坐到了马车上,他才不放心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李锦呢。
“没事,没事,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抱在一起,你跟我在一起睡都睡了这么长时间,抱一下怕什么。”
李锦才不管这么多,偷得一刻美人在怀才是真的。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我比容世子重要?”李锦想起来还没有要到一个答案。
李锦的话刚说完,萱娘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拍了拍自己的头,道:“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咱们这一路回去用不上这么多雕了,让毛毛和欢欢回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李锦听了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没事提醒她这个干吗?不过转而一想,萱娘到底还是将他忘了,是在他的提醒下才想起了容珏,复而又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