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的话刚说完,朱氏以头抢地,嚎道:“皇上开恩啊,皇上开恩,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孩子,我们家萝娘,是从小看着妾身受气长大的,因此有了怨气,皇上开恩,妾身愿意替萝娘去死,只求皇上饶了萝娘。”
“不要这样,娘,女儿这么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就让女儿去死了干净。”凌萝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她一向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又做了几年风风光光的王妃,如今李钦谋逆不成,皇上看在死去的先皇份上没有处死他们一家,但是以后的日子,肯定就跟坐牢差不多了,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趣?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是微臣没有管教好妻女,微臣愿意以死谢罪,求皇上饶了她们母女。”凌远霄磕头求道。
“永定候,你是不是吃准了朕奈何不得你?”李锦黑着脸问。
朱氏和凌萝这么对待萱娘,他好容易才抓到了证据要为萱娘出一口气,可凌元霄却拦在了头里。
因为凌元霄心里也明白,不管是于公于私李锦都不能动他,于公,西北的安定少不了他,于私,萱娘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凌远霄受死。
“回皇上,微臣不敢,微臣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凌萝和凌萱都是可怜的孩子,她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微臣不该宠妾灭妻,殷敏只是一个小妾,可微臣却怜惜她疼宠她胜过了嫡妻,也因此为她招了嫉恨,枉送了年轻的性命,说到底,是微臣的错。”
凌远霄的话自然也是说给李锦听的,如果凌萱没有一个好的位分,进了宫,就算李锦再宠她,没准也会延续了殷敏的悲剧。
“好,朕今儿就成全你。”李锦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不,皇上,求皇上开恩,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错,妾身偷听到瑞王的讲话,知道王爷惦记上了五妹妹,还打发人去保护五妹妹,妾身担心五妹妹进府后,妾身也要天天以泪洗面,所以才对五妹妹动了杀机,因为妾身清楚地记得,当年我父亲是如何独宠殷姨娘的。”凌萝说了实话。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姐姐,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萱娘回侯府后,你这个做大姐的没少对她示好,朕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虚伪、自私、恶毒、善妒,真是白瞎了永定候的好名声,居然还要替你去受死,朕真替他不值。”李锦想到萱娘受的那些罪,就恨不得把地上跪着的这两个女人捆起来好好修理一顿。
“皇上,好也罢坏也罢,她总归是我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
凌远霄说完,跪着爬到凌萝身边,伸出手像抱萱娘那样给了凌萝一个拥抱,也算一个弥补吧。
“孩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父亲只有一句话嘱咐你,做人最重要的是谨守自己的本分,千万不要有了执念,善恶是非不是不报,是没有到时候,爹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爹。。。”凌萝抓住了凌远霄的衣袍嚎啕大哭。
“老爷。。。”朱氏也凑了过来。
“永定候,你后悔了吗?”李锦问。
凌远霄摇了摇头,道:“微臣不后悔娶了殷氏,只是老天没有让我们早遇上几年。皇上,微臣最放不下的就是萱娘,还请皇上看在萱娘对皇上一片赤诚的份上,请皇上善待她。”
“凌远霄,朕说的是成全你宠妾灭妻,朕何时说过要你性命了?”
“呃?”三人同时惊讶了,凌萝的哭号声也一下顿住了。
凌远霄和朱氏回到侯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凌萱刚和沈尚仪、曾赞善几个把朱氏送来的东西归置好,同时又把欠缺的东西列好单子誊抄一遍,正打算差人给朱氏送去,只见凌远霄脚步虚伐地进来了。
“爹,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凌萱上前扶住了凌远霄。
“孩子,有没有吃的,给爹来一些。”
曾赞善听了忙出去吩咐灶房的人去准备,萱娘自己则站到了凌远霄后面,替他揉捏起来。
“孩子,你恨不恨爹?”
“不恨呀,爹为何会这么说?”
“如果爹能给你一个嫡女的身份,你当年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皇上,不必受那些屈辱,也不必离开那三年,还有今天,如果你是嫡女,你也就能直接嫁给皇上当皇后了。”
“爹,世上是没有如果的,做子女的也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出身。师太常跟我说,上天给你这个机会来世上走一遭,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光景,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活的快活些,少一些抱怨,多做一些实事。”
“如果,爹说的是如果,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可以重新选择你的出身,你希望爹怎么做?”
萱娘眨巴眨巴眼睛,这话,她没有听懂。
“小姐,侯爷的意思是他可以休了你现在的嫡母,把你娘扶正了。”曾赞善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说道。
“这又何必呢?我凌萱是庶出的京城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会爹就是把我娘扶了正,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反倒让京城的人看了一场笑话,觉得爹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势利小人。”
“我就知道我女儿准是这么想的。”凌远霄紧紧地抱住了凌萱。
这个女儿,从来都是这么窝心,就像她的生母一样,既善良又聪明,难得是无论任何事情,都是把他放在头一位考虑。
“好了,爹,吃点东西吧。”
凌远霄放开了萱娘,一边吃一边把朝堂的事情跟萱娘学了一遍,不过略去了静明几位师傅被害的事情。
凌远霄坚持不肯休妻,倒不是他对朱氏还有什么旧情,而是为几个孩子考虑,他不能为了萱娘一个孩子,就把其他的四个孩子都忽略都舍弃,这样对他们来说也不公平,他不能给他们一份完整的父爱,如果连他们赖以生存的嫡女嫡子身份都剥夺的话,他还能算一个父亲吗?
更何况,诚如萱娘所说,萱娘的庶出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会把萱娘的生母扶正,这不明显告诉大家,他凌远霄为了让闺女嫁进宫,不惜宠妾灭妻,这是要遭到弹劾的。
当然,凌远霄想到的,李锦也想到了,当时他也是被凌远霄逼到那了,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总不能真把凌远霄杀了吧?
还好,凌远霄没有让他失望。
可是为了面子情,李锦让凌远霄回去思考一夜,他是想给萱娘留一个卖好的机会。
次日一早,萱娘刚起身,正犹豫要不要去请给朱氏、李氏请安时,李氏打发人来请萱娘了。
萱娘带了两个春风夏雨进了老太太的上房,朱氏妯娌几个都在。
“孩子,到祖母这来,昨儿听你父亲说了,是你劝你父亲不要休妻,孩子,你是一个明理识大体的好孩子,是祖母以前错待了你。”李氏这会看着萱娘的脸,是越看越顺眼了。
“萱娘不敢居功,其实父亲也想到了,休妻于我们凌家百害无一利。”萱娘淡淡地回道。
“孩子,难得你这么通透,说起来,都是祖母的错。”李氏倒是不计较凌萱的冷淡。
毕竟她也明白,是她们以前做的太过分了。
“萱娘,我也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这次的事情,真的多谢你了。”
连李氏都认错了,朱氏想不认错也不行。
“太太客气了,这是我娘的嫁妆单子里缺失的东西,还劳烦太太给我补上。”萱娘对朱氏仍是没有释怀,也不可能会释怀。
“这?”朱氏还真没想到萱娘会如此不客气地把单子列了出来,当着这些人的面,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当然,不接也是不可能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如今在凌家哪里还有一点地位,没了诰命,就连嫡妻的位置都是岌岌可危,估计要不是看在凌嘉晟是侯府的世子份上,这些人谁都可以把她踩到脚底下。
“朱氏,你先把侯府的帐交出来,回头你再好好清理一下,哪些该退还给萱娘的早些交割清楚了。”李氏说道。
她不可想再做冤大头,让朱氏把公账上的银钱挪去堵她自己的窟窿,毕竟侯府还有好几件大事要办,这三年,凌远霄被罚俸了,日子本就要紧巴一些。
“娘,这一时之间哪里来得及,还请娘容我几天空,儿媳。。。”
朱氏的话没有说完,丫鬟跑进来,说是宫里来了。
这次来的内侍并没有手拿圣旨,说是奉的皇上口谕,“着永定候凌远霄之妻凌朱氏去家庵修行三年,三日之内起动身。”
“公公公公,我女儿瑞王妃呢?”朱氏倒是撑住了,给内侍塞了一张钱票。
“瑞王妃也是跟夫人差不多,不过皇上看在她孩子还小的份上,命她在王府里盖一座佛堂,自行修行三年,不得出屋。”内侍接到钱票,实情相告。
反正这会宫里已经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