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緐见李锦要走,忽然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几个侍卫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了进来。
“二舅还有什么事情?”萱娘问。
“皇,皇上,小民能,不能,能进宫里看一眼?”殷之緐结结巴巴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殷老爷子上前就踹了小儿子两脚,这惊扰圣驾是开玩笑的?
“爹,儿子错了,儿子只是好奇,儿子错了。”殷之緐倒也不敢再躲闪,老老实实地让父亲踢了两脚,还想再踢时,让宋氏拦住了。
李锦见此,微微一笑,略思索了一下,道:“这样吧,明日巳时正,我会派人在宫门口接你们,外公、二位舅舅一起来,至于外婆和舅娘他们,以后等萱娘进宫了,会有机会的。”
“皇上,这,这草民,草民合适吗?”殷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心,蹦蹦的似乎要跳出来。
进宫啊,进宫啊,连县衙都没进过的人要进宫,原来一步登天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李锦笑笑,这回是真的牵着萱娘往外走了,屋子里的人站着呆呆的,谁也没想起来送,等反应过来要追出去时,李锦和萱娘已经出了院门,而他们也被常婆婆拦住了。
“萱娘,你又搞什么鬼?”李锦一边走一边用力捏了捏萱娘的手。
“什么跟什么?”
“还淘气,把你表妹推出来什么意思?”李锦故意板着脸问。
“什么呀,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她和我长得像不像,不过,人家可比我好看多了,是真正的江南美女,脸上是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还有那皮肤,也好的盖帽了。”
“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萱娘,你又想起了什么?”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我是想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纯天然美女。”萱娘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蹦出这些话来。
“萱娘,你不信我?”这话问出来,语气似乎有些幽怨。
“才不是呢。”
“萱娘,宫里的美女还少吗?”李锦这回伸出手摸了摸萱娘的脸。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大门,站在了马车前。
“送送我?”李锦也不舍得放开萱娘的手。
萱娘的“好”字还没有吐出来,便被李锦一把拉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李锦紧紧地抱住了萱娘。
“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我忽略你了。”李锦把头埋进了萱娘的肩窝里,萱娘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他安宁的味道。
“有什么麻烦事吗?”萱娘伸出手去,帮他揉捏后背。
“朝廷一下少了这么多官员,每人手里的事情都多了,原本按照旧例,应该是腊月二十二封印,可今年一直拖到腊月二十五,我那书房的奏折堆成了山,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预备出来看看你的,不然的话,我都没法坚持下去了。”
“不是定了明年加一届恩科吗?好好选几个真正有用的人出来,那些书呆子型的人只会纸上谈兵。”
“那依你,如何?”
“嗯,让我想想,除了考正常的经史子集,不妨考一些民生问题,只有了解了百姓的疾苦,他才会真正想去做一个好官,为百姓办一点实事。”
“民生?”李锦听了这个词一挑眉,他知道,这又是萱娘脑子一闪念的东西,就像刚才那什么三百六十度没死角。
“民生就是,就是百姓的生活和生存状态,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我也说不太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想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闪过一些念头?”
“这个,好像是,现在接触的东西多了,能想起来的也多了,我感觉,那是另一个时空,跟我现在生活完全不一样,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那个时空比这里先进多了,街上跑的车子是不用牲畜拉的,房子能盖得比咱们的塔还高,还有,那里的人念书好像跟咱们也不一样,学的东西很多,也不一样。”
“别的呢?”
“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觉得,好像那里也有一个我,在那里也上过学,好像还是学医,动刀子的,还有好些我抱着小动物动刀子的镜头。”
“乖,别逼着自己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你不是常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我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放心,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
李锦放开了萱娘,两手捧起了萱娘的脸,用指腹轻轻地描摹着萱娘的眉眼。
“我没不放心,我,我让你看看阿忆,是因为我想把阿忆许配给凌嘉明,你觉得靠谱吗?”
萱娘的脸红了,眼神左顾右盼的,有些心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除了想试试李锦,她还有一点小私心,想试试阿忆,看看阿忆是不是那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值不值得她帮。
李锦在萱娘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开心就好,放心,万事有我呢。”
“真是霸道,不过我喜欢。”萱娘的眉眼弯弯的,也在李锦的唇上点了一下。
佳人在怀,软语娇嗔,李锦担心自己再待下去,就该把持不住了,这也是他不敢常来找萱娘的原因。
萱娘再次回到李宅时,殷家人还挤在了方才李锦待过的屋子里,叽叽喳喳的。
“娘,这个靠背和坐褥咱们是不是该供起来?”殷之緐嘻嘻一笑。
“嗯,你拿着去供起来吧。”宋氏拍了下他的后背。
“这房子是他名下的,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他的,哪样你不得都供起来?”殷老爷子斜睨了这小儿子一眼。
方才的惊吓让他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
“爹,要不是我,明儿你老人家能进宫吗?”殷之緐嘀咕了一句。
“放屁呢,要没有萱娘,你上哪里见皇上去?”老爷子爆了一句粗口。
“这倒是,不过皇上对萱娘还真是好,我看他进屋就没松开过萱娘的手,还有,咱们的外甥女真胆大,居然叫皇上三郎,啧啧,我殷之緐也有今天,皇上都叫我一声舅舅,哼,我看以后谁还敢嫌弃我们阿忆,阿忆,爹一定帮你找一门好亲事。”殷之緐似乎有些忘乎所以,语无伦次了。
萱娘进屋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殷之緐的碎碎念。
奇怪的是,萱娘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心下有些微微的感动,感动他们这种质朴、真实的快乐,感动自己能带给殷家人快乐,这种相处是跟凌家人不一样的。
凌家也有萱娘挂念的人,但是凌家给萱娘的伤痛毕竟太深,萱娘能敞开心扉来接受的只有凌远霄一个,而殷家不一样,殷家虽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小算计,但是殷家人对萱娘,是一种真正的血溶于水的骨肉亲情。
不说别的,殷老爷子和宋氏第一次见萱娘,那会殷家的条件并不算好,可两位老人担心萱娘在凌家的日子不好过,二话不说就把殷敏的嫁妆银子给了萱娘,那不是一笔小钱,是价值十五贯多的黄金白银和铜钱。
这些银钱够很多人家过一辈子。
而这一次,知道萱娘要出嫁,居然又筹备了一份嫁妆,这份嫁妆,萱娘默算了一下,至少也在二十五万贯左右。
不说钱,就说殷家人的这份用心,就足以让萱娘感动,想要尽力去守护这份亲情。
相对殷家人这边的热闹说笑,凌家这边就冷清多了。
饭后,老太太的上房,凌家的人正在商量着后日祭祖的事情。
小辈们听到大人谈论正事,都一个个告辞了,只剩了凌家三兄弟和石氏柳氏。
“霄郎,你是打定了主意不去接朱氏?”李氏问。
“是。”凌远霄回道。
听了这话,柳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那主祭想好了是谁?”凌远霁开口问。
凌远霄还没有开口,李氏先道:“萱娘绝对不行。”
“今年就让九叔公和九叔婆吧,他们是凌氏一族的族长,由他们主祭也算是名正言顺。”
“怎么会是他们?”李氏没想到凌远霄会把事情推给族长,这一惊还真不小。
论理,这主祭交给族长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么多年的习惯轮下来,都是由侯府主祭,突然一下交给别人,李氏自然是不太愿意。
凌远霄不去,不是还有凌远霁两口子吗?
凭啥把这好事推了出去?
这外人知道了,不是又得说永定侯府没落了?连对主祭的人都扒拉不出来?
想到这,李氏也感念朱氏的好来,朱氏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
说来说去还是萱娘。
“萱娘呢,今儿一天怎么都没有看到她?”李氏问。
“上午我们在账房对账时,有丫鬟过来找她,她急急忙忙地走了,到底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柳氏道。
李氏看向了凌远霄。
凌远霄也不清楚,他上午去军营了,临近年根,他的事情也多,回来府里也有一堆事,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萱娘呢。
李氏打发一个丫鬟去了苏苑,不一会,丫鬟回来了,说是殷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