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想的也跟萱娘想的一样,只是这大过年的,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斥责小儿子一顿,原是她说为取乐的。
“好,确实是不错,这把剑就赏给你了,可仔细收着。”
“好,多谢娘。”凌远霁喜滋滋地答应了。
剑是好剑,青光凛凛的,还有剑把和剑鞘也都不是寻常物,上面镶满了珠宝。
“母亲。”凌远霄犹疑了一下,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在他看来,这把剑更应该送给凌远霏,凌远霏使得一手好剑法,又经常上场杀敌,宝剑对他来说,才更有实用性,因为这剑,是老侯爷当年上战场用的。
可是这会老太太已经开口了,凌远霄再多嘴的话,无疑要坏了众人的兴致,罢了,以后他替凌远霏寻一把好剑,再说三房还有二个嫡子二个庶子呢,兴许将来也能有用得上的。
“对了,方才大儿子也逗我开心了,我也该赏点啥,来人,去把我那炕头的那对鸳鸯匕首拿了来,赏给我这大儿子,总也没送点啥好东西给我大儿子了。”李氏道。
李氏身边的丫鬟听了忙去取了一个一尺来长两寸来高的紫檀盒子,李氏打开盒子,里面并排躺着两把匕首,既无珠宝也无别的什么值钱装饰物,只是简单的一个皮套,萱娘看不出什么值钱的地方来,但是看老太太和众人的惊叹,这对匕首应该是比那把剑还要贵重的。
“母亲,这是父亲好容易缴获来的。”凌远霄似乎想推辞。
“留在我手里也没有用,连萱娘都懂物尽其用的道理,我一个老婆子还守着两把冰冷的刀做什么?一把给你,一把给七郎,好好传承下去,这可是玄铁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整个夏国,也拿不出几对。”李氏不舍地摸了摸盒子。
“玄铁?还真有玄铁?真的削铁如泥吗?”萱娘好奇地问道。
“真正的削铁如泥是做不到,但比一般的兵器要锋利很多。”凌远霄说道。
萱娘从凌远霄手里接过匕首,比一般的匕首要沉多了,抽出来一看,黑漆漆的,发着紫色的亮光,一看就是好东西,才怪李氏会这么郑重。
“还有我这二儿子,虽然不会逗我笑,可是这些年也没少孝敬我,来人,去把老侯爷留下的那副盔甲拿来,送给我这二儿子吧,今儿我老婆子高兴,把你们父亲留下的这点东西,给你们三个分了,以后呀,我就不用总看着这些东西发呆了,我好好守着你们过日子不比一堆冰冷的东西强?”
“多谢母亲。”凌远霏颇为意外,跪在了李氏面前接过了那身盔甲。
这是一套锁子甲,一块一块的青铜片串成的,是当年老侯爷从西昌人手里抢来的,比一般的硬盔甲要轻便得多,也算难得一见的珍品了,故而,凌远霏没有想到老太太会把这套珍贵的东西送给他。
“傻儿子,做母亲的给自己儿子东西,还谢什么。”李氏的眼圈有些红了。
李氏也是从萱娘身上得到教训了。
这些庶出的孩子未必没有出息,比如说凌远霏,他就是靠自己的军功走到今天,一个从三品的将军,还有大郎,从小酷爱念书,早早就中了秀才,蟾宫折桂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说,二房出头是早晚的事情。
就算她再怎么抬举三房,压制二房,三房也是赶不上二房了,她又何必再枉做小人?
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善念很有可能就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当年朱氏如果对萱娘心存一丝善念,凌萝也不至于步朱氏的后尘,也对萱娘进行追杀,这母女两个又何至于弄得现在这地步?
所以,李氏也借这个机会想对二房示好,怎么说,凌远霏也是要叫她一声母亲,大郎是要叫她一声祖母的。
凌远霏不傻,他也看出来今日李氏是动了感情的,有几分真心,他的眼圈也红了。
这一天总算等到了。
“二叔,你还不把宝贝收起来,老太太的眼圈都红了,保不齐一会就后悔了要回去。”萱娘打趣道。
“你这孩子,来来,祖母今日也送你一样东西,自从你进了我们凌家,我连一文钱的见面礼都没有给过你,说来也是惭愧,我却从你这偏了不少好东西。”李氏说完,吩咐丫鬟从里间拿出一个小木匣子来。
“这是一套梵文的手写经书,上面还有绘画,这个东西,如今也算是孤本了,留给你正合适。”
萱娘听了双手接过,郑重道谢。
她知道,这种东西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你们这些小辈们也别眼馋,萱娘做了我好几年的孙女,我这是头一回送东西给她,这孩子,我实在是亏欠她太多了。”
“母亲这话说的,您一个长辈,给自己的孙女送点东西谁还会攀扯这个?”柳氏忙笑道。
“母亲,子时到了,让小子们出去放炮仗吧,回来再给母亲磕头。”凌远霄过来请示道。
“这就到了子时?今儿这年过的还真是够快的。”李氏有些不舍得今晚的温馨气氛。
“娘,大哥都说了,我们放完炮仗回来就给你磕头,你老人家把红包包厚一些。”凌远霁笑道。
李氏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了“砰砰”的几声炮仗响,原来男孩子们等不及,早就在院子里先点上了几个炮仗,不一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硝的味道,小孩子们秉性弱一些的,便被自己的奶娘或生母抱在怀里捂住耳朵。
过了好一会,凌远霄才领着这些子侄们进来,丫鬟们这时已经在屋子里摆上了蒲团,李氏坐在了主位上,凌远霄领着众人跪了下去。
李氏不拘大小不拘男女都是一人给了一个红包,红包里也是一个金锞子,跟萱娘送出的差不多。
拜完了年,这岁也就算守完了,众人回到各自的院子里眯一会小觉,天亮后便又爬了起来,凌远霄领着子侄们先去给祖先们磕了头,然后领着凌远霏和七郎进宫去了,凌远霁则领着余下的人去了族里。
萱娘一早起来,也跟着李氏进了宫,刚过了前朝,萱娘见有不少妇人们盛装站着,原来这天,三品以上的命妇都要进宫给太后娘娘拜年请安的,萱娘看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孔。
萱娘看到她们不吃惊,这些人看到萱娘可是有几分吃惊的。
规矩是三品以上的命妇前来,凌萱虽然入了皇帝的眼,可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庶女,怎么可以跟着她们一起进宫朝贺?
萱娘看到这些人怀疑、鄙夷、羡艳、嫉恨的目光,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原因,这些人均是按品大妆的,唯独萱娘一个没有穿诰命服的。
问题是萱娘身上的虽然不是诰命服,却是一件簇新的大红牡丹刻丝面紫貂皮里的鹤氅,里面是一件簇新的金心绿盘金五色绣龙银鼠贴身短袄,就连腰上的带子也是盘金绣龙绣凤的。
谁敢说萱娘的衣服比不上她们身上的诰命服?
李氏自然也看到了别人的目光,心下一恼,干脆拉着萱娘走到众人身边,刚要开口,内廷的大门开了,这些人按品级高低鱼贯进入。
正殿里已经摆好了一个个的蒲团,太后端坐在上面的凤椅上,穿了一件朝服,头戴凤冠,远远的,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众人也不抬头,直接跪在了蒲团上,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这才听见太后喊了一声“平身,赐座。”
宫女们立刻给这些年长的妇人们端来了圆墩子。
“今日哀家本不想见你们,先帝走了才三个多月,哀家哪里有心思过什么新年?可转念一想,不光哀家失去了亲人,你们也失去了很多亲人,你们的心里跟哀家是一样的痛心。”
“可不是这话,还请太后娘娘节哀顺变,保重凤体。”众人忙附和。
“是得保重。”太后说完,顿了一下。
“说起来,哀家今天能跟你们坐在这里说话,还多亏了永定候府的凌五小姐,凌五小姐是今天哀家特地请来的贵客,我想,你们这些人也都受过她的恩惠,与其让你们一家家地去侯府拜谢她,还不如今儿就在哀家这里,大家一起聚聚,也给你们省些事。萱娘,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大家好好认识你。”
太后招手,萱娘不敢不从。
太后发话,命妇们不敢不从。
是啊,她们谁没有受过萱娘的恩惠?太后这是在敲打她们,要她们不得与萱娘为难。
“我们这些人是该好好多谢凌姑娘,正打算从娘娘这回去后就打发人去永定候府拜谢呢,凌姑娘,老身今儿正式地向你道声谢。”容家的老太太先开口了,欠了欠身子。
容家的人开口了,这些世家谁也不敢不表态,纷纷说谢礼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从宫里回去后就送去。
“哀家没有让你们破费的意思,哀家只是让你们认识认识她,以后在别处见了面,看见凌姑娘被人欺负了什么的好开口帮帮她,这孩子呀,出身是低了一些,可是有一句老话说的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然王侯将相都没有种,一个庶出的又能怎么了?再不济,她也是永定候的骨血,也有大恩与你们。”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
可是众人见太后生气了,谁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