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丫去倒水,闻着满院葱油饼的香气,燕曼舒本来饥饿的肚子更加饿了,奶奶的,背着那么多柴,还要忍饥受饿,这有天理吗?淡定,淡定,不就是葱油饼嘛,曾经放在那多少山珍海味,都不会吃,何况只是葱油饼呢。人是这样想着,但,就是饿,就是馋。算了,算了,人生地疏,到人家这地盘就要守人家的规矩。燕曼舒在与内心的饥饿做着斗争,这混的也太惨了,一个葱油饼就把自己馋成这德行。
“二丫,你在那干嘛呢,咋不去帮着干活,没个眼力。”一个妇女站在东屋的台阶上,大着嗓子朝这边喊。
这又是啥人,这家人,咋使唤人都不带眨眼的。没看到刚才回来嘛,连歇口气都不让。燕曼舒愤愤不平,“不给吃,只让干,靠,真把老娘当长工使。”
“你嘟囔啥呢,咋,说你还不对啦。”那妇女没听清楚燕曼舒说什么,只是看这平常蔫不拉几的小丫头咋还敢回嘴,还想骂几句,想起正房还有客人在,又闭上嘴。
“三娘,俺们刚回来,这就过去帮我娘去。”三丫甜甜地说,她刚倒水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忙接过话。
“捡个柴火咋用那么长久,定是去哪撒欢啦”那三娘看三丫说了软话,又想着她儿子狗剩睡得差不多该醒了,狠狠白了燕曼舒一样,回了自家的屋子。
燕曼舒不是三丫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她真想和这小娘们吵一架,咋来了这,谁都可以训她几句。
“二姐,她是三娘,现在可得奶奶待见了,得势的很,你没看奶往咱这边了呢。”三丫悄悄说着,“咱三娘自从有了狗娃,说话可冲呢,变了个人似的,原来对咱娘说话都是低眉顺眼的,现在动不动就冲咱娘,还不是有了男娃,有了主心骨。”
看三丫说到这,神情低迷,燕曼舒忍不住说:“男孩和女孩是一样的。”她明知道也许这种观念,三丫接受不了,但她是燕曼舒啊,可不想妄自菲薄。
“咋能一样。”三丫奇怪的看着燕曼舒。燕曼舒知道,自己心急了,以后能忍还是先忍忍,不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是异类,先熟悉这里,也尽量学会这里的说话和处人方式,适者生存这句话,燕曼舒还是知道的。
“咋能一样。”三丫摇着头,还想说什么,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你们干啥呢?还不去帮你娘做饭去。”
“爹,知道了。”三丫回到,然后拉着燕曼舒就要走。
爹?燕曼舒循声望去,那男人从正屋的窗口探出身子回头,“快点去。”
燕曼舒看着这个便宜爹,长相倒是周正,不算丑。她苦笑,有了爹,一会还要见那个所谓的娘,想到这,又不由摸摸鼻子,又看看四周,看着低矮的房子,听得,看的,哪都不习惯,想想曾经的自己,那真是全家的宝贝,想想现在,就是根草,差距咋那么大呢,唉,大概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才会遭此报应。
越想曾经,越是心不能平,既然来了这,还是快点适应的好,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想到回不去,心里又是一阵伤感,眼睛也不由湿润,既来之则安之,在抬起头,燕曼舒面上带了一份坚强,林二丫啊林二丫,从现在开始,我是林二丫了。燕曼舒也好,曾经的一切,暂时都拜拜吧,,也许,生活没有比较,心境就会好些。
三丫拉着燕曼舒,看燕曼舒没动地方,现在又看燕曼舒想着啥,就问“二姐,你咋啦。”
燕曼舒这才回过神来,“三丫,你官名是啥?”
“林三丫。姐,你问这个干吗?”三丫奇怪问。
“那我叫林二丫?哦,不对,应该说,俺叫林二丫?”这个俺字,吐得有点难,不过,燕曼舒想,哦,林二丫想,习惯了就好了。
“是啊,咱这里的人说俺的。一下午,你那话怪怪的,现在听着好多了。”三丫笑着说。“咱快去帮娘吧,一会爹又要喊咱们了。”
说完,拉着林二丫就去了北面那个小矮屋,也就是林家的小厨房。
屋很小,一个妇女在切菜,一个和三丫差不多的女孩子在地上捡菜,只是穿着略比三丫好点,但不如芝儿的,另一个小丫头在捡柴添火,但从穿着上,和三丫差不多,林二丫想,这也许就是大丫吧。
见她们进来,那妇女忙抬起头来,关切的问:“二丫,你们咋回来这么晚,没事吧?”
林二丫观察着此人,这大概就是那便宜妈了,看长相,这个妇女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只是面容憔悴,人长得也单薄,说出来的话,这还是从进了这个院子,最中听的。
“娘,柴不好拾。”三丫接话道。
林二丫心里暗暗赞叹,这三丫小丫头还是挺聪明的,是怕自己说话露馅呢。
“啥不好拾的,肯定是去玩了。”那个大丫气鼓鼓地说,“家里这么多活,你们倒是好,天天借着去拾柴,俺看你们就是想偷懒。”
“娘,你看大姐咋说话呢?”三丫不满,回嘴到。
“大丫,你咋说话呢,咱家的木柴都是你妹她们抬回来的,那么重,别人不知道,你这个姐还不知道?”三丫娘说。
“娘,她们干重活哪能怨得了别人,还不是怨你。俺们都被你拖累着不受家里人待见。”大丫越说越气,把木柴重重的添进灶里。
说到三丫娘的痛处,她背过身,不在说话,切着手里的菜。听到这话,
燕曼舒看到这,心想,这个家怎么哪里都不得安静呢,看着大丫埋汰她娘,那是人家娘俩的事,她对这个便宜娘还没什么感情,既然没感情,也就没义务去维护。
“大姐,你咋说话呢。”三丫在旁边跺脚,又怕大丫又说出啥不中听的话,忙岔开,“院里咋来了两辆马车,俺咋还听说啥媒婆的,是给谁说亲呢?”
“是给咱老姑,是大姑父给牵的线,好像还是县里的啥官来着。”那地上捡菜的小丫头快言快语说。
“狗娃姐,那咱老姑老福气了。”三丫也蹲下,和说话的小丫头捡起菜来。
“有啥好的,俺先前去茅厕,听见四叔和老叔在那嘀咕,那个姑爷官好像也不大,主要,”小丫头压低嗓门说:“那人结过婚,如果老姑去,是给人家当二房。”
“啊,真的呀?”大丫三丫同时惊呼。
“你瞎说,咱大姑父咋也是镇里开着铺子的人,咋能给老姑说那样的人家,还有,如果是给人家做二房,咱爷早就把人打出去了,哪还能现在好吃好喝呢。刚才,爷叫老叔把里正还有好几个村里的老人一起请咱家来了。”大丫说。
“来那么多人?你咋不早说,那还楞着干啥,手里在加吧劲,等会你大伯从镇上回来,还有得咱忙呢。”三丫娘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俺又没瞎说,俺清清楚楚听老叔说的。”小丫头嘀咕着。
大丫抬头瞅见林二丫还站在那,说“你戳在那干嘛,没看见忙呢?”
燕曼舒倒是好吃,平常也学了不少美食,可是,虽说是林二丫的身体,但她真的是对这里不熟悉啊,在说背了那么久的木柴,又累,又渴,又饿,回来还没休息,又要干活,她林二丫又不是铁人。想问问有啥吃的,几次想插嘴,看她们聊的欢,硬是不好打断,现在自己又没招谁惹谁,有人又朝自己来了。对这个大丫,她还真没好印象。本想顶她几句,想想又算了,何必和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有吃的没?俺饿了。”林二丫说。这是句没头的问话,细心的人会听出,这里三个人呢,问谁呢?林二丫是想问这个妇女,但如果让她生生叫出个娘字,她还真说不出口。
“咋饿了。干粮早上都吃完了,你在忍忍,等会娘抽空给你烙个玉米饼子”三丫娘说。
“二姐,还是先吃俺这个饼子。”三丫忙又从怀里掏出她那个黄中带黑的饼子。
林二丫皱下眉,在饿,饭不好可以,咋也得讲究个干净不是。她真是饿了,勉强接过饼子,想起当初的小黑手,还是难以下口。
看林二丫拿着饼子,迟迟没吃,大丫没好气的说:“还嫌不好吃呢,上房倒是有葱油饼子,看有没有你的份?”
“啥葱油饼子?”说话间,一个女声传了进来,随之走进一人,是先前的芝儿。
芝儿手里正拿着一块葱油饼子,在吃。
“芝儿姐,你来啦。”大丫热情的打着招呼,和刚才的态度判若两人。
芝儿才没时间搭理大丫,看见二丫站在那,怒火中烧,先前二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眼瞎了,还让那么多人看她林芝儿的笑话,她在这个家哪受过这个冤枉气,想到此处上前,抬手就朝二丫脸上打去。
林二丫会不会武功,燕曼舒不知道,她燕曼舒可是跆拳道黑带,从小别的不行,就会玩个刀枪棍棒,即使林二丫不会武功,但也是天天砍柴劈柴的,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身子骨比这林芝儿不知好了多少倍。
看着林芝儿的手就要到自己脸上,林二丫一手抓住林芝儿的手腕,自己身体向旁边一侧,把林芝儿就甩了出去。林芝儿直展展地被扔到地上。
动作之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眼里的林芝儿先前还站在那威风凌凌,瞬间就被打趴在地上。
最先明白过来的还是三丫娘,她忙上去扶林芝儿,林芝儿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等三丫娘这一扶,才反应过来,又是疼,又是恼,又是气,又没面子,爬起来,散乱着头发就朝林二丫冲过去。
林二丫看着都好笑,明明一个小丫头,怎么泼妇的样子。心想,你不嫌疼,我在摔你一下,让你受点教训。
“芝儿,芝儿。”三丫娘忙拦腰抱住林芝儿,这里是厨房,都是热锅热灶的,万一把这孩子烫着,那可咋办。
“二丫,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林芝儿被三丫娘拦腰抱着,使不上力,只好在那碰跳着骂着。
“是你先打的我。”林二丫也不是哑巴,林芝儿先动的手,她这是正当防卫。
“二丫,你给我闭嘴。”三丫娘喊道,又对折腾的林芝儿说:“芝儿,三娘给你打她。”
林芝儿听到这话,身体稍微消停了些,三丫娘这才敢放开手。林芝儿气鼓鼓的站在那里,等着三丫娘帮她出气。
三丫娘本来就在这个家受不完的气,平常自己这几个孩子倒也乖巧,今天,这二丫头居然动手打了芝儿,这不是又给自己惹事,想想婆婆的骂,三丫娘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走到林二丫跟前,抬手扇了林二丫一巴掌,打完之后,她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打这个孩子。
燕曼舒是能躲开的,但她没躲,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她从没有挨过打,老妈絮叨,但也仅是絮叨,她知道,那是老妈对她好,她就是老妈心里就是宝。今天,她也以为林二丫的娘,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也就站着没动,没想到,脆生生的一巴掌,直接打到脸上。
燕曼舒想,也好,这一巴掌,算是还了林二丫。不管二丫是死了,还是和她一样,灵魂有了安处,对面这个人,也是二丫的娘。
“娘,我饿,我想吃葱油饼子。”林二丫说。
所有的人都傻掉了,挨了一巴掌,不应该是哭吗?不应该求饶吗?不应该是?这当口怎么也不该说吃葱油饼子吧?
谁也没注意到,林二丫这句话里喊娘了,这是燕曼舒为林二丫叫的,这是最后一次,这算是燕曼舒最后一次替林二丫叫的。不管林二丫是否能听到,燕曼舒都叫了。干活挨饿,人生地疏,她燕曼舒还可以忍受,靠,现在还挨上打了,不就是葱油饼嘛,姑奶奶偏要吃,我想吃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