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几处思量
明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是宝光郡主?”
帽儿哼了一声,几分恼恨几分郁闷,“我知道!昨日王爷说了,若是半个时辰没小姐的消息,就让布罗想法子把宝光郡主抓来——若不是她,王爷为何要抓她?”
如玉和莲花听得一惊!昨日帽儿虽是说了,可说得吞吐断续,很多都是她们问一句说一句。这一截儿,她们昨日却是没听到的。
明思显然也有些愣神。早上起来到现在,她一直在理清一些头绪,还真没问到昨日的情形。
“昨儿个你们是怎么寻到西城外的?”明思问。
帽儿这回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帽儿问,“小姐,是不是你也猜到是宝光郡主?”说着又恨恨道,“反正不是晴容郡主就是宝光郡主,小姐又没别的仇人!这两个女人也不要脸,明明是王爷不要她们,干小姐什么事儿,这样狠毒,迟早遭报应!小姐你说,皇上让王爷进宫是不是为这事儿?”
说了一通,这丫头还是没忘记最初的初衷疑问,心里恨不得害明思的人即刻就遭到惩罚。
明思默然片刻,“这事儿咱们没有证据,即便是皇上也不能处置谁。”
其实还有一句却未说,这个时候,她多出些意外,只怕还更中荣安的下怀。也许,莫清清也正在看出了一些端倪,才敢如此大胆的下手。
眼下只要她这个鱼饵没死,没失去功效,荣安是不会轻易发作的。
何况就帽儿所言,此事并未有别的证据,唯一的人证也成了尸体。这口气,她也只能忍下。
想到这里,她也生出些莫名悲凉。
从接到赐婚开始,她就一直在忍,一直在退。她也是人,也会有感觉。虽然她每次事后都会很快调整好情绪,可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办法忍受成习惯成自然的地步。
尤其这次差点还害了牛牛,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可若是不想忍,又该怎么做呢?
不想利用好人,也不想欠还不上的人情……可除开这两样,她却想不出别的途径。
一时间,只能苦笑。
院门处传来声响,如玉走出去,片刻后回转笑道,“小姐,王老来了。”
如今王老御医已不是御医,自然不能再唤旧时称呼,如玉便以“王老”称之。昨日荣烈便交代了,这几日王老都要过来复诊。
王老御医年过六旬,又是极相熟的,明思自不必太过拘礼。略微整理下就让如玉请人入内。
王老御医进来后同明思寒暄了两句,便探脉,探了脉又看了看明思面色和舌像,最后笑道,“王妃这精神头儿倒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不过确是好多了,今日可还有发热?”
明思笑着摇首。
“那就好,我再开个方子,三碗半碗煎一碗,也是四个时辰一次。喝完三次,明日再看看。”王老御医笑呵呵道。
明思怔了怔。
以前在秋府的时候那场大病后来也是请的王老御医。可即便是那时,王老御医也是隔几日才来一回复诊转方子。如今听这口气,竟要每日都来?
“你们先下去。”明思看着三个丫鬟。
三人一愣,遂领命而出。
王老御医也有些意外,看向明思,却是未出声。
明思噙笑浅浅,“王老,我这病可有不对?”
王老御医一怔,看着明思那双清澈的双眸,心里也有些惋叹。不管外间对这位再嫁王妃如何众说纷纭,但他接触良多,一双老眼却是看得清楚。
这个女子是个不同的。聪慧而不失善良,柔弱却不软弱,同那些大宅门中的女人并不相同。她的这双眼里,没有那些个女人的算计。
若非如此,这一个二个的,又岂会那般上心。可这些个旁人求不得的福气,对这个女子而言却未必是福气啊!
“经此次,王妃的寒症只怕会慢慢扩散。”王老御医看着明思。
明思神色未变,轻轻点了点头,“可有何具体的说法?”
“这个?”王老御医却迟疑了。
明思微微而笑,神情间忽地就带出几分俏皮来,“王老不必多虑,再坏的结果我也能接受,反正不会即刻要我的命就成。”说着莞尔一笑,“王爷应该没说不让王老告诉我吧?”
荣烈自然是没嘱咐过这样的话。
病人乐观,大夫自然是乐见。明思这般一说,王老御医心里也略略轻松了些。
他笑了笑,然后收了些笑意,“此番王妃受寒的确对身子损耗极大。你原先的寒症本已有扩散之象,王爷寻了两味奇药做药引,才配得那三十丸药。原本王妃服用了,可将体内寒症压制数月。若能寻齐王爷那副药方中的七十二味药制药给王妃服下,那王妃的寒症便不足为惧。可眼下,王妃体内的寒症却是受此番外寒所引开始扩散其他脏腑。王妃原本还有三成受孕机会,而今却只怕是不能了。且日后时日一长,寒症会愈加严重。”
明思微怔片刻,抬眸淡淡一笑,“最严重会如何?”
“卧床难起。”王老御医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
明思“哦”了一声,并无太多表情变化,“到这最严重的时候,我还有多少时间?”
王老御医叹息,“莫要再受寒,调理得当。多则三五年,若少……则两年。”
明思轻轻颔首。
王老御医仔细地注意明思听完后的反应,却发现她的面上非但未有半分沮丧失落,反倒是现出一种若有所思。
明思忽地抬眼,“王老,我之前吃的那药应是极难配吧?”
王老御医一愣,然后颔首,“其他都还好,只其中两味药引都在南地,且要求摘下十日内成药。难就难在此处,却是有银子也难办成。还是王爷手下得力,这回只用了八日就送到了。”
明思静静看着他,黑葡萄般的一双眼,眸光通透之极,“两年前我吃的那三十丸也是王老制的?”
王老御医怔住,只看着明思,却未接口。
明思心里轻轻叹气,唇角一抹淡淡苦笑,“王老,王爷可知道您原先给我制过这药?”
王老御医只能轻轻颔首。
而与此同时,他心中也不免有些惊异。
睿亲王身在高位,且久负盛名,心思玲珑敏锐也是情理当中。即便是他这把年纪,也见多了贵人。可面对那睿亲王时,却还是会生出不可测之感。几次会面,其实也并未多言其他,但这个男人却已经将很多东西抽丝剥茧了出来。
他原本打算带到棺材里的事,也在他的手下上门时,不得不说了出来。
但没想到这个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女子,竟然在柔弱的外表下也有这般一颗七窍玲珑心。如此看来,那些在市井中流传的有关她在金銮殿救父兄的言辞论调,也许,还真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
明思垂了垂眸,须臾抬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多谢王老据实以告。日后王爷若问,请王老莫要提今日明思最后相询这三句,只当不知便是。”
王老御医神情顿时微异,少顷,了然颔首,轻声道,“王妃,多保重。”
御书房中。
荣烈仍旧坐在老位置,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神情懒懒,“皇兄,这回的茶不及上回的好呢。”
坐在阔大书案后的荣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还想要飘雪银星?上回一大半送到你府里,剩下的都送到母后那里。想喝自个儿上母后宫里讨去。”
荣烈笑得漫不经心,“不去了,在皇兄这儿说了话就回去了,得回去哄人,忙着呢。”
荣安眼中精光一闪,拉长的“哦”了一声,笑道,“今儿个你告假,还真出了事?哄人?可是那丫头的事儿?”
荣烈面上笑意一收,肃然看向荣安,“皇兄真不知晓?”
荣安摇首,皱了皱眉,“我只听了一些,只说你昨日从城外把那丫头带了回来——今日找你来也为这个,究竟出了何事?”
荣烈仔细地看着荣安面色,听荣安说完似释然了几分,点了点头,“不瞒皇兄,原本我还以为此事——”顿住,看了荣安一眼没有说下去,转开话头道,“前日方府收养的一个孩子被人抱走,偏生这孩子早前投了她的缘,认了个义子。昨日一早,有人拿这孩子把她引到了城外,锁到了冰窖里。若不是我去得及时,人只怕就危险了……”
荣安神色一凛,“可查到是何人做的?”
荣烈摇首,又叹了口气,“没查到线索。就因为这个,这女人跟我闹上了,只说她什么都跟我说了,我却不信她。”
荣安一怔,笑了,“这丫头猜到了?”
话虽是问句,但惊异之色却不重。他看人极准,这丫头聪明得紧。他和老十七的这番打算即便原来瞒得过她,可经过春狩那回,这丫头定会察觉几分。
“可不是。”荣烈颔了颔首,“上回回去就同我闹了一场,说我待她虚情假意。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她也老老实实的将她同秋池的事儿都说了。我也查证过了,那秋池的确是因纳兰笙才同她假成亲。后来虽也有几分情意,可毕竟不够深厚,才有了后来的事儿。秋老太太还开了祠堂,要休她出府,那秋池也未说替她说一句话。最后还是纳兰老太君出面,这事才压了下来。这丫头脾性倔,经了这事儿也就死了心,后来那老太太又打残了她身边的丫鬟。她便同秋池说清楚走了。”
荣安眉头微蹙,“若是说清楚了,那秋池又怎寻了她数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