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怎会是这个结果?
其实非但是朱常珏和太子,就连朱常哲的各种盘算里,也从没想到文兰会主动站出来。
原本是条进退都被堵住的死胡同。
谁料看似最稳固的那面墙自动裂了?
文兰那个暴烈性子,竟然能忍下这么大一口气,何况她与周静宜还是争宠关系……
按理哪怕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该想法子一下就踩死了周静宜才对啊!从她自身前途到她的尊严,面子和利益层,她都该追究到底的啊!
朱常珏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忙乎了半天,这会儿不但是苦主不追究,还根本就没了苦主,反而叫跟着掺和的他两人尴尬古怪起来……
皇帝在朱常珏和太子跟前来回踱步,那冰冷的眼神叫两人后背有些发凉。
“你俩很闲是吧?要不要朕给你们找点事做?这样,朕答应要给太后抄几篇心经,不如你二人来代劳吧!现在就抄,就在这儿抄,明早朕下朝交来!于海,你亲自带人监督他们,一个字都不能假手于人。”
皇帝摸不清这浑水是谁搅的,但就冲这两人的积极性,就很有嫌疑。
他这么做,最主要是为了给老五争取时间。
把这俩崽子看住放在眼皮子底下,如此才更有利老五去抹干净今晚那一大堆“证据”,并试着找出真相来。文兰强咽这口气,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掩过去了。
“文兰,朕就喜欢你这个直爽性子。今晚你也受惊了,回去后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派人来跟朕直接知会一声就行。朕那里还有些可以压惊的好东西,待会儿派人给你送过去。”
一场大麻烦被四两拨千斤,皇帝看文兰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一直在等转机,他以为在老五那儿,却不想是文兰带来的。
“多谢皇上。”文兰暗自呼了口气。她赌了一把,赌她对皇帝心意的猜测。她并不确定皇帝在面对康安伯的疑心和对朱常哲的宠爱时会倾向哪一边。
此刻看来,她赌得很对。
“还有你!”皇帝站定老五跟前。“朕罚你,今日起,负责文兰公主的进出随行。”
“是!”朱常哲听懂了皇帝之意。的确是他的错,他的疏忽,他是该罚。文兰今晚祸端他脱不开责任。是他没有重视,才露出了破绽,让人有机可乘。
他明明有大量人手闲置周家,却都没想到暗中护一护文兰,这个时候,他与文兰反而显出了差距,反而是文兰保护了他……
“待会儿儿臣亲自送文兰公主回驿馆。”
皇帝点头又示意了俩官员。
“之后你二人配合五皇子处理一下善后。如何处置,便交给五皇子了。周家那里,搜到的东西和扣下的人,也都发还回去吧。有什么情况再来报。”
皇帝觉得有些疲累。今年以来,他的精力和体力似乎都有些走下坡路了。
身体的缘故也让他越发依赖李纯,这才是他近年把李纯留在身边不离的原因。他恐惧失去所有,却又不得不为某些事做准备,他还要防着外部势力对皇权的损害。这些都让他越发觉得李纯的重要。
他按了按太阳穴,瞧瞧这一晚,说白了,对方是瞧准了李纯大婚不可能及时应变,暗卫又都集中在了将军府,才敢玩了这么一手。
皇帝觉得,皇子们的胆子似乎也越来越大了,他应该将京中的防务再抓牢一些……
柳暗花明的感觉着实不错,大悲后的大喜让朱常哲豁然开朗。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绝境逢生,让他对文兰有几分感激涕零。
“对不住……多谢你。”
“嗯。我只希望你记住我曾为你做的。”文兰一出殿,整个人便差点栽倒下去。没有了暖色宫灯的映衬,她的面色在月光下有明显的苍白。
朱常哲虚扶了她一把。
可她避开了。
“你放心,你的恩情我记在心上。自当不会辜负。”朱常哲表了一态度。原本简单的合作,此刻却欠上了一份人情。
“那就好。但我要你知道,我这人恩怨分明。我这次的退步,都是为了你。若此事真是周家所为,这笔账我还是要追讨的!”
“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不用送我了,你抓紧时间,赶紧去现场吧,那里比较重要……”
到底心中是有疑的,文兰对朱常哲有明显的疏远。
见她连丫鬟都没带,孤身摇晃上车,朱常哲还是出手虚扶了她一把。
大概是疼得厉害,她身子一晃,差点踩空。可即便如此,她也没靠上他手,反而是自己拽住了车架,固执地再次伸腿上爬……
她一头冷汗在月下闪着荧光,肩头有红色渗出也没哼一声。一言一行都透着倔强坚强,整个人与几个月前相比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朱常哲叹了一声,将身边人手全都留给了文兰,嘱咐务必将人安全送达。
待她马车不见,他才翻身上马,与一行官员一道往事发地去……
“就这么简单?”
程紫玉也没想到是文兰带来了转机。那丫头做事直接,按理应该一点就爆,是什么原因让她这般忍辱负重?
难怪李纯表现淡定,一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原来是昨晚便解决了。
“那刚刚朱常哲的人来找你是做什么?”
“借人。他不甘心,想把幕后人揪出来。否则即便文兰不追究,皇上对康安伯的疑心也难以打消。他也是要给文兰个交代,否则文兰若记上仇,他后院不宁,就成了大阻碍了。
而我手上正好有几个擅侦破的人手。我本不打算掺和,但既然文兰最近对咱们婚事很尽心,这个忙也是应该帮的。更重要的,是那帮人在你我大婚时耍计谋,那便是不能忍的。所以我答应了。待会儿有什么状况,会来报的。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怎么?”
“带你消食。”
“不去,走不动,我要补觉。”
“不用走动。”他眯了眯眼。“就在屋子里,我陪你躺着消食,完了睡觉……”
程紫玉听懂,笑着来推人。
那人却不由分说就来抱起了她就要往内室去。他长腿一勾,将门砰地一下给带上了。外边明显一静,随后一声吱嘎传来,外边的门也被丫鬟们带上了。
程紫玉暗啐,这些丫头,太会看眼色了吧?
“别闹。”
“我认真的。饭后要消食,消食完了睡午觉,这对身体好。”
“李纯,”程紫玉觉出他不是玩笑而是真又意动了,几分哭笑不得。“你怎么像个喂不饱的狼呢?”
“这会儿才发现,怕是晚了。你要理解单身多年的狗,终于开荤后,总归是会如狼似虎般吃不饱的。”
“不学学克制吗?”
“已经很克制了。”
“不行,明日回门,我总不能拖着绵软的身子回去吧?”
“程红玉不敢嘲笑你。”
“可我想捏死她,我怕打不过她。”她又想到程红玉叮嘱喜娘放在床头的那堆东西。
李纯忍不住笑。
“那我让何思敬收拾她。”
“我若手软腿软,娘会心疼我。”
“她只会觉得我们感情好。如胶似漆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会儿朱五那里,还有人来找你。”
“让他们等着。”
“白日.宣yin,被人耻笑。”
“新婚燕尔,谁敢多嘴。”
“可我没力气。”
“放着我来。”
“……”
“没有疑义了吧?”
“丫头们马上就来了。”
“放心,一个个都识相着呢。这方面最笨的入画也不在家。”
不知不觉间,某人一声哼,单手灵活解开了她褙子的系带,将手探进了她衣襟。
“今早你未醒时,我又翻了翻床头柜的那几本,此刻想起来一句: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入画去哪儿了?”破句!她懒得搭理他,却推也推不开。
“入宫了。”
“我怎么不知道?”
“本来要告诉你的,可你一直问这问那,忘了。”
“你说清楚些。”
“太后传唤。”
“太后找入画?”
“大概是要问问昨晚,你我,洞房。具体问了什么,你可以想象下。或者待会你自己问她吧!太后倒没有指明要她去,但我觉得,还是入画那丫头去比较合适。
毕竟一知半解,才能在隐晦中百无禁忌,也不会弄得太尴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太后她老人家高兴了,说不定还能拿份大赏。所以,我觉得她比柳儿更合适。对,还有个原因,你我床铺和净房也是她收拾的!”
程紫玉无语间脸也一红。昨晚那折腾,净房弄得很乱,她还被他扯烂了一件中衣。早起时,原本真丝的床品都皱皱巴巴拧得不能看了……
这些酣战后留下的痕迹,不会都被告知吧?
头好疼。
“太后和皇上为了你那点事,还真是操碎了心。”
“是啊!人说过犹不及,但对他们来说,过了纵了才让人放心。所以……咱们总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吧?”
转眼,她身上外裳已被褪去,有人已欺身而上。
“你还有拒绝理由吗?没有的话……”
“有,最后一条。”
“说来听听。”
“我要出门了。文兰受了伤,我总要去看看。她这几日忙前忙后,我大婚,绿乔还送了我三块亲手绣的木兰花帕子。她们在京城也没有亲眷,这会儿她们都伤了,我于情于理要去一趟。明日是咱们三朝回门的日子,若今日不去,明日便更不得空了。你说呢?”
他磨了磨牙。“时间还早。晚点去。”
“那我不如早去早回,回来再说。”
“那我给你一个时辰。”
程紫玉笑而不答,迅速起身。
李纯眯眼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来。
“你若不早早回来,我便亲手去抓你回来!”
他顺手将她后襟一拉,那人竟没站住,再次滚回了他怀里。
他不由好笑,看来这人的确是手软脚软着呢。
罢了,让她找地方缓缓去吧。
他将她抱起。
“你要干嘛?”她跟只受惊的兔子般。
“你不是要出门吗?你不是没力气吗?”李纯失笑。“抱你去换衣服。”
见他的确是走向了顶箱柜,程紫玉这放下心来。
选好衣裳后,他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懒懒在一边的榻上躺下了。
而程紫玉这才发现并生疑,这屏风后边的更衣处为何有张长榻?
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她赶紧背对了他,却没发现他眼里有小火苗跳动。她为了穿襦裙,褪得只剩了一件亵衣。
这么转过身后,便将光滑雪背全都暴露在他眼前。
那片雪色上偏有一根红色的系带,显得那么碍事。
他心下有个念头,便是拿手指去那么一捻一拉!
将那系带的结打开!
打开后,她那亵衣是不是便遮不住身子了?
“晚上……有加餐吧?”他撑头眯眼。
“没有!”
“你确定?”没有的话,还不如先吃一顿了。
看准时机,他伸手一捞,一勾,一扯,恶趣味发作。
她上衣刚好穿上了,可亵衣却到了他手中。
他笑得双肩耸动,而她却一声怒骂。
“有没有加餐?”他盯住的只有那浅色挡不住的春色,随后喉结连动。
程紫玉下意识边后退边挡住了上身。
“加……加一次。”
“一言为定。我晚上本就有宵夜习惯,加一次,那便是……五次,你知道的吧?”
“……”做梦吧你!她挤了个笑,心下翻了一个白眼。
到底到底,他坚持亲手给她穿完了所有衣裳。
他也换了身衣袍。
紫色。
特别张扬的紫色。
滚了银边。
整个人玉树临风,引人瞩目。他还特意在腰间坠了一枚玉佩。
程紫玉看得心情极为舒畅。
就似一种主权的宣告。
“你要出门?”
“去看看昨晚那破事吧。我总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程紫玉抬眼看他。
“我也有这种感觉。”
……
程紫玉备下了不少礼,来到朝鲜驿馆找文兰。
驿馆里,有几分阴云密布。
绿乔状况很糟糕,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御医表示,只要高烧退下便能渡过难关。
程紫玉到时,文兰正坐绿乔床边照顾着。
“我欠绿乔不少。我怎么弥补,也补不回来她失去的。”
“我能做什么吗?”程紫玉带来了大量补血益气的补品。
“你能亲自来,还是新婚后的这一趟,我已经感激涕零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文兰上来拉她手。“其余人,有的不敢来。有的急着避讳。你是唯一一个上门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