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虽是个丫鬟,在馨月苑的地位却不低,对这个母亲送给妹妹的大丫鬟,安文彦也是知道一些的,印象里,是个体贴周到,善良温驯的女孩,柔柔弱弱的,很是惹人怜惜。
然而此刻,这个温驯的女孩却眼眶发红,笑颜勉强,很明显,是受了委屈了。
见状,安文彦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向来注重礼法,待人也宽厚,最是见不得为难下人的事儿,想起妹妹霸道冰冷的性子,又一联想刚回府时,听到的母亲与妹妹起了争执的事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以为是妹妹迁怒了黄莺,心中顿生了不悦。
安文彦的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不说安若澜,就是其余人也都瞧见了。
黄莺自是心下窃喜,刘氏与秦张两位嬷嬷先是不解,待一看黄莺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恼了。
这不安份的丫头!
刘氏虽是性子温婉亲和,却不是软骨头,也有心眼,见这大胆的丫鬟胆敢在众人面前耍心计,陷害她一心维护的小姐,她哪里还忍得住,不待安若澜开口,她便抢先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犯了错,难不成还不许嬷嬷们训你两句?瞧把你委屈的。”
这番话说得巧,既道明了黄莺是因犯错被训才委屈,又将安若澜摘得一干二净,明白人一听,自然知晓谁是谁非。
安文彦脸色缓了缓,眼中闪过愧疚,是他误会妹妹了。
张嬷嬷也是机灵的,闻言忙接嘴道:“该是百灵委屈才对,平白替你顶了罪挨了骂,一会你得去给她赔罪才是。”
“这是应当的,还有啊,日后你若是要代替其他丫鬟守夜,就提前知会咱们两个老家伙一声,不然出了像今儿一早这样的事情,嬷嬷们又该错怪他人了。”秦嬷嬷附和。
“可不是,今儿的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秦嬷嬷老糊涂了呢,连几个小丫头都管教不好,都是夫人小姐太惯着你了。”张嬷嬷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好了,两位嬷嬷也别责怪黄莺了,三少爷还在呢。”刘氏笑着打圆场。
秦嬷嬷与张嬷嬷这才仿似想起安文彦还在场一般,秦嬷嬷窘迫笑道:“真是让三少爷见笑了,黄莺这丫头昨晚守夜失职,连小姐病了都不知道,老奴们心里恼怒,这才多嘴了。”
“是啊,早上的时候,小姐可是烧地人事不省呢,若是早些发现,也不会如此了。大夫还说了,可能会落下病根呢。”张嬷嬷语带埋怨,捡严重的说。
秦张两位嬷嬷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黄莺脸都说白了。
安文彦眉头又皱了起来。
擅自做主也就罢了,还失职不察,致使主子病情加重,更是在犯错后隐瞒不报,连累他人受罚,这种种过错加起来,即便是被赶出侯府,安文彦也觉得是黄莺罪有应得。
然而眼下,黄莺不过是被嬷嬷们教训了两句,就做出如此一副委屈姿态,可见其根本不知悔改,安文彦对黄莺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
察觉到安文彦脸上的愠怒之色,黄莺慌了,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然她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慌乱中,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立即摆出一副愈发楚楚可怜的神色,低低啜泣道:“奴婢知错了,都怪奴婢夜里胡思乱想,担心夫人会为小姐的事难过,以致于睡得太迟,不然也不会睡得那般沉,连小姐生病都没有发现,都是奴婢的错……嘤嘤嘤……”
黄莺如此干脆地认错,倒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秦张两位嬷嬷心中愈发凝重了,她们负责管理房里的丫鬟,倒是不知,黄莺是个如此有心计的。
不过两位嬷嬷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吃的盐比黄莺吃的米还多,对付这么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自认是不在话下的,眼下,她们倒是要看看黄莺还要耍什么把戏。
张嬷嬷又要开口,一直沉默的安若澜却忽地抬手打断了她。
知晓主子是个有主意的,见状,刘氏和两位嬷嬷都不再开口了。
安若澜给了三人一个安抚感激的笑,随后望向黄莺,轻声安慰道:“好啦,我又没有怪你,快别哭啦。”
还亲自取出怀中手帕,递给了黄莺。
倒是没有去替黄莺擦拭眼泪,毕竟那样太做作了,会让人起疑。
这举动把黄莺骇得双眼圆睁,咽了咽口水,讷讷道谢。
见着这一幕,安文彦欣慰地颔首,随即又皱了皱眉。
黄莺这是什么反应,澜儿好心劝她,她竟然还用看洪水猛兽一样的眼神看澜儿,他的妹妹难道就那般恐怖狰狞么?!
安文彦虽刻板了一些,心里却是护短的,见不得旁人对他的妹妹有偏见。
心里因黄莺的认错而生出的少许好感,瞬间被不满淹没。
黄莺犹自不知,她的一时惊愕,让她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对了,今儿早上你是何时起的?我听刘妈妈说,她进去唤我起身时你就不见了,一大早的,你上哪儿去了?”安若澜忽地问。
黄莺心口一跳,惴惴不安地望了安文彦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便只好低声道:“奴婢天未亮就醒了,见时辰还早,就偷偷去夫人屋前瞧了瞧。”
这话倒是与她方才的说辞吻合,不过是撒了谎的。
她根本就没有去孟氏屋前,因为惊慌,她一直都躲在房里。
闻言,安若澜似笑非笑,“你倒是关心母亲。”
灵动的眸子一转,她转头对安文彦笑道:“哥哥,你瞧黄莺真是有心,我都要自叹不如了。”
安文彦只笑了笑,扫向黄莺的眸子隐晦莫名。
安若澜又笑嘻嘻望向黄莺,道:“不如我让你回母亲房里伺候吧。你如此关心母亲,想必伺候母亲时定会尽心尽力,有你伺候母亲,哥哥和我都会更加放心的。”
话音将落,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