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厢房,安若澜立即吩咐刘氏与秦张两位嬷嬷张罗搬去颐荣苑的事。
她不知晓母亲有何打算,然她已做下决定,就不会再拖延。
到了中午时分,安若澜这边刚收拾妥当,老夫人那边就派了宋嬷嬷来传话。
“颐荣苑东院已经打理整齐,衣裳被褥什么的都有,老夫人说了,让六小姐午后就搬过去,除了些常把玩的物件,其他的就都不必带了。”
“老夫人还让接六小姐过去一同用午膳。”
宋嬷嬷笑容温和,态度不卑不亢。
安若澜惊诧于老夫人的细心周到,忙起身谢过宋嬷嬷,感激道:“祖母厚爱,我这就去拜谢祖母恩德。”
当即就吩咐刘氏几人替她整理仪容,由刘氏抱着随宋嬷嬷去颐荣苑。
只是刚出了门,却撞见了安世延与孟氏。
“父亲,母亲。”安若澜行动不便,在刘氏怀中向父母颔首行李。
“五爷,五夫人。”下人们也请安。
“不必多礼。”安世延摆手,一派温文尔雅。
“澜儿。”孟氏轻唤一声,上前一步要从刘氏手中接过安若澜。
刘氏略一迟疑,正要伸手,怀中的安若澜脆生生道:“母亲,您身子弱,还是让刘妈妈抱着吧。”又问:“您与父亲怎的过来了?”
闻言,孟氏动作一顿,讪讪收回了手,勾起一抹悲凉的笑,轻声道:“过来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是啊,这几日父亲繁忙,今日才听闻你病了,如今可好了?”安世延关切道,侧首望了眼身旁的妻子,眼中带着无奈。
他确实是今日才知晓女儿生病的事,若不是妻子梨花带雨地求他一起来向女儿解释,挽留女儿,恐怕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虽对妻子任性的行为感到不悦,然他实在没办法对娇弱单纯的妻子生气,又受不了妻子的再三哀求,是以即便尴尬,他还是陪着妻子过来了,眼下见到脸色苍白的女儿,他心中不禁愧疚难当。
见父亲眼露愧疚,安若澜微微一笑,安抚道:“女儿已无碍,劳父亲担忧了。”态度恭谨有礼。
见女儿这般不咸不淡,孟氏急了,焦声道:“澜儿,母亲错了,母亲不该赌气不来看你,母亲……”
“五爷,夫人,屋外寒凉,有话还是到屋里说罢,小姐身子还未好呢。”刘氏突然开口,打断了孟氏的话,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话音将落,众人纷纷侧目望向这个一向老实本分的妇人,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安若澜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发抖。
心中一暖,她暗地里拍了拍刘氏的胳膊,转头对着宋嬷嬷歉意一颔首,娇俏笑道:“有劳宋嬷嬷先回去禀告祖母一声,就说澜姐儿稍后就去陪祖母用膳,还有,澜姐儿想吃青萍姐姐做的八宝蛋羹啦。”
亲昵撒娇的语气,又是让众人一惊。
“澜儿,休得胡言乱语!”孟氏抢在安世延前面,大声叱道,哪有上老夫人那里用膳还点菜的!
又慌忙转向宋嬷嬷,歉意笑道:“澜儿年少无状,嬷嬷不必当真。”
对老夫人身边的两大亲信嬷嬷,府上几位爷和夫人都很敬重。
见孟氏如此处理,安世延满意地颔首,尽管偶尔会有些任性,然他的妻子还是十分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
宋嬷嬷浅浅一笑,只道:“六小姐聪慧机灵,难怪如此得老夫人欢心。”
言下之意,半点不介意六小姐那番话。
在她看来,老夫人既然要六小姐搬去颐荣苑住,那么六小姐就自当与老夫人亲近,若是冷冷淡淡,疏离恭谨,那才是有问题的。
满口应了会代为传话后,宋嬷嬷就先回去了。
安世延与孟氏则被迎进了屋里。
丫头们送上点心热茶后,孟氏将包括刘氏在内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只留了她身边的夏荷在屋里伺候。
“澜儿,方才之事,宋嬷嬷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才不计较,日后你万不可如此,当谨言慎行才是。”孟氏淳淳告诫。
安若澜挑了挑眉,她怎么就没看出宋嬷嬷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计较的?
也懒得争辩,她只敷衍地点头,至于到底该如何做,她心中清楚。
孟氏见她点头,放了心,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瞬间眼眶含泪,哀声问道:“澜儿,你当真要搬到颐荣苑去么?你……舍得父亲与母亲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安若澜当真有些吃不消,思忖片刻,她斟酌道:“母亲,女儿自然舍不得离开父亲与母亲,只是祖母……”
“既然舍不得,你为何不拒绝?!”孟氏急声打断她,泪涟涟道:“你果然还是怪我……”
“夫人……”安世延不舍唤道,皱眉责怪地望向女儿。
心中一痛,安若澜放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母亲的责问让她福至心灵,原来母亲所谓的,不让她被祖母“抢走”的办法,就是让她去违背祖母……
深吸口气,她缓缓闭上眼,又睁开,迎视着母亲与父亲责备的目光,反问道:“那母亲舍得让女儿离开么?”
“怎么可能会舍得!”孟氏毫不犹豫地回答,神情激动。
“既然舍不得,您为何不在祖母告诉你这件事时,极力回旋呢?”安若澜接着问。
孟氏心口一窒,被问得哑口无言。
安世延眼神一变,柔声道:“澜儿,你母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你祖母根本不愿见你母亲,你母亲也是不得已,才会……”
“父亲,”安若澜转头望向总是后知后觉的父亲,语调无波无澜,道:“既然祖母不愿见母亲,就代表祖母心意已决,如此情况,您们还要女儿去违背祖母的意思,你们想过女儿会落得如何处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