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向老夫人请了安,安世延丫鬟支好的凳子上坐下。
老夫人依旧是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巧的是,我刚也让宋嬷嬷寻空去请你过来一趟,商量商量孟氏的事。”
安世延唏嘘点头,道:“我没有想到她会变得那样残暴。”
毕竟是枕边人,想想都觉得心不安。
老夫人安慰他道:“事到如今,再说以往都是枉然,端看以后如此安排吧。”
安世延颔首,迟疑道:“儿子以为孟氏还是关在屋里养病的好。”
老夫人看出他还有几分不忍,便对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宋嬷嬷将人都遣走。
宋嬷嬷会意,带着屋里的丫鬟婆子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关上门。
安世延知道这是有隐秘的话要说。
老夫人道:“我知道你还顾念夫妻情分,但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孟氏说出那样的话,就算是为了侯府的名声,我也容不下她。”
安世延抿了抿唇角,也知道这是必然,略一沉吟,他道:“还请母亲将孟氏交由儿子处置,儿子定不会让侯府名声受损。”
老夫人深深望着他,好一会才点头道:“希望你不要让母亲为难。”
“儿子不敢。”安世延保证,他心中已有主意。
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安世延回了书房,却不想方碧宁等在里面。
见他回来,方碧宁欢喜地迎他进门,笑道:“启竹说五哥去老夫人院子了,我还以为五哥要些时候才能回,没想到这么快。”
她笑脸相迎。安世延的心情舒缓许多,温和道:“只是去给母亲请安,不要多长时间。”
方碧宁搀着他到书案后坐下,将桌上的食盒打开,柔情笑道:“五哥这些日子忙于政务,我担心五哥不顾惜身子,是以特意学了几道药膳。给五哥补身子。”
食盒里的是一碗药粥。碧绿的颜色跟淡淡的清香让人很有食欲,安世延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品尝。点头赞道:“很好。”
这让他想起了安若澜做的药膳,只是他没有福气尝到。
方碧宁顿时笑弯了眼,道:“五哥喜欢就多吃点,这是补气温养的。”
安世延含笑点头。端起青花碗缓缓进食。
方碧宁记着之前的教训,没敢在他进食的时候说话。只是她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引安世延的好奇心。
她是成功了,但同时也让安世延没了胃口。
将碗放下,安世延问:“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方碧宁见碗里的粥还剩下大半。眼底不由闪过懊悔,早知如此她该再等等的,要知这可不是普通的药膳。里面还加了她千方百计求来的补精壮阳的方子,不吃完效果会大打折扣。
不过现在是没得选择了。
她忙愧疚道:“对不起五哥。我不会有心的,只是我听说了夫人的事,心里有些为你担心,所以才……”说着小心翼翼,含情脉脉望向安世延。
安世延眼底的笑意浅了几分。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突然握住安世延的手,情深意切道:“五哥,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你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跟我说罢,就算你打我骂我出气,或是要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都无怨无悔,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不会像夫人一样唯我独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
不等她说完,安世延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神情淡然道:“孟氏再失德,只要我没有给她休书,她就一日是侯府的五夫人,就算你是贵妾,也不能妄自非议她。”
方碧宁双手一顿,脸色白了几分。
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恐慌无措,挤出抹笑道:“是我失言了,五哥,我只是想帮你百忧解难……”咬了咬下唇,她满目委屈。
安世延没有看她,摆了摆手道:“我还有很多折子要看,你回房去吧。”
不欲再多说。
方碧宁不禁浑身一颤,不敢再痴缠,她含着泪凄楚应了,提着食盒离开。
书房重归寂静,安世延望了眼桌上剩下的半碗粥,疲惫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早间,安世延端着药进了孟氏的房间,把所有下人都谴出了门去。
孟氏看到他当即眼里放光,喜极而泣道:“世延,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情的,你不会这么残忍地对我!”
安世延只淡淡望了她一眼,把药放在桌上,道:“把药喝了吧。”
孟氏笑容一僵,“我没有生病啊,这是养身的药么?”
她端起桌上的药嗅了嗅,苦涩浓烈的药味让她柳眉微颦,她楚楚可怜地望向安世延。
安世延神情不变,道:“喝了这碗药,你就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什么都不用烦恼了。”
孟氏一惊,心底突然涌上强烈的不详与不安,她一甩手把药砸了,往后畏惧地躲到屏风后,大叫:“我不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可以让人神志不清,变成真正的疯子的药。”安世延抬眸望向她,“少说少做少错,既然你做不到,那就什么事也别想别管,只管吃喝就好。”
“不——!”孟氏惊恐地大叫,“我不要变成疯子!”
她大哭着扑到安世延脚边,抱住他的腿哀求:“世延,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变成疯子,我是盛京的才女,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啊,我不想做疯子啊,求求你,呜呜呜……”
安世延眼底闪过沉痛,沉声道:“你放心,就算你真的疯了,文信侯府也不会嫌弃你,你还是五夫人,还是我的妻子。”
他狠下心甩开孟氏,接着道:“一会我让人再送一碗药过来,以后每日三餐都会派人送来,你可以不喝,端看你是要做冰冷的牌位,还是做疯疯癫癫的五夫人。”说罢转身出了门。
孟氏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安若娴听到安世延过来馨月苑的消息,心里不禁一喜,还道孟氏那蠢货终于等来机会了,却不想特意跑过来一看,却只看到了安世延冰冷无情的脸。
安世延一跨出门,就撞见了赶过来的安若娴,眼底最后一丝不忍消失殆尽,他冷若冰霜地望着这个没有感情浅薄的庶女,道:“你若是还学不会安份,深山老林,青灯古佛就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
安若娴被他冰冷狠戾的目光望着,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她第一次对这个她看不上眼的男人产生畏惧恐慌的心情。
颤抖着艰涩回答:“女、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安世延收回冷冽的目光,翩然而去。
等到他走远,安若娴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三日后,孟氏从侯府“偷”跑了出去,她头上戴满花草,身上披着纱帐,在街上又蹦又跳。侯府的下人找到她时,她正宛若仙女般在大街上翩翩起舞,嘴里吟唱着歌谣,笑得烂漫无邪。
安世延很快赶到把她带回了侯府,而安五夫人疯病又发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盛京。
与此同时,不断有人站出来为文信侯说话,说早在安十小姐得到圣水前,安五夫人的病就有所好转,可见安五夫人并非是因为圣水才治好了病,而现在安五夫人的病又犯了,更加说明没有喝过圣水。
这样的说法一出,到侯府门前闹事的人瞬间站不住脚,只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传出了有人在用过圣水后,不仅没有痊愈,反而病情加重丧命的传言。
随之而来的还有用过圣水毫无效果,又或是暴毙的传言。
托之前百姓大闹文信侯府的福,圣水与神女的名声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丑闻一出来,盛京就像是溅了水的油锅,瞬间炸开了,一时之间,盛京城内谣言四起,到处都在议论圣水与神女的事。
安若澜一直在暗中留意侯府的情况,圣水无效的传闻一出来,她立即想到了当年给她四季荷膏的神秘男子,隐约间她似乎悟到了什么,只是不真切,每每细想,思绪便纷乱不堪。
那一丝明悟就如握在手中的细沙,越是深究,就越是抓不住。
她不由变得焦躁,她有预感,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临。
同样焦躁的还有安若娴。
就在不久前,安若娴还在沾沾自喜,为圣水被广为人知而高兴,然而现在,只有不安与恐惧包围着她,她不敢想象,若是圣水被毁,她这些年经营的一切都会跟着毁之一炬,这是她死也不愿看到的。
而她也终于从骄傲得意中回过神,明悟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这是捧杀,绝对是捧杀!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要害我?可又是谁有这个能力害我?!”安若娴咬着手指喃喃自语,恐惧与慌乱让她颤抖,她试图冷静下来,却抖得更加厉害。
“我不能,我不能让我一手捧出来的圣水被毁!”猛地站起身,安若娴对外尖声大叫:“杜鹃!杜鹃!”
她迫切地想见赵镜,现在只有身份尊贵神秘的赵镜能帮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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