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宫人们陆陆续续点上宫灯,栖梧宫更是亮如白昼。
有鲜红的血从云英的身下不停的流出来,染的床褥一片血红,她想抓住叶画,求她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从来也没有这样害怕的失去过,原来不到失去的关头,她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孩子。
“太子妃,救……我……我的孩子……”
她四肢已残,连握住别人衣袖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用一双乞求的眼睛看着叶画。
叶画心中无奈一叹,这个孩子本就不能留,若不是前几日考虑到云英的身体不能小产,她也不会想法保住这个孩子,如今正好,有人迫不及待的下了堕胎药,这个孩子已经化作了一滩污血。
当务之急的是,她要如何保住云英的性命。
“姑姑,姑姑……”
云织已哭倒在床边,面色悲伤的难以自抑。
她一直弄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到了宫里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太后不说,整个人皇宫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答案,她越来越觉得这个皇宫好可怕。
皇上站在寝殿外有些烦燥的走来走去,只看着宫人们不停的端着热水进出,当里面的御医出来禀报曦妃小产时,他忽觉眼前一暗,颓丧的坐了下去,脸上暗恹恹的,不知道是痛心还是解脱。
他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探着身子朝里望了望,只交待了一句:“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语毕,他就冷着脸离开了栖梧宫。
皇上离开之后,太后就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栖梧宫打探消息,当知道云英孩子没有的时候,太后差点晕了过去,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孩子,她在乎的只是若没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女儿会再次想不开走入绝路。
果然,当云英知道孩子小产之后,万念惧灰,形同死人。
太后唯有拿整个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云英,她本不愿再在女儿面前做恶人,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宫里的御医不行,叶画不行,那个神医薛痕未必不行,或许找到了他,她的女儿身上的伤就能治好了。
至此,云英对太后更加深恶痛绝。
……
这晚,皇上召见了太子裴凤祈。
当裴凤祈来到御书房时,看见皇上的脸上不大好,隐着一种莫名的烦燥和焦虑,裴凤祈施完礼问了一声:“父皇,你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常山王和江都王的事,这二人兵权在握,实在是朕的心腹大患。”他一脸沉思,很是生气道,“他们敢刺杀你和画儿,就敢谋反。”
“既然这一次他们来了帝都久久不肯走,那不如就让他们再也走不了。”裴凤祈淡淡道。
皇上眸色一动,手摸着下巴看着裴凤祈道:“祈儿,你当朕不想吗?当年分封诸王,为的是屏藩君主,没想到授权过大,反导致今日祸患,这一回他们来虽带的兵力不多,但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一旦兵变,后果不堪设想。”顿一顿,又道,“且不说朕能不能拿得下他们,就算朕能拿得下他们,一旦处死,其他藩王怎么想,他们必定以为朕要削藩,到时候这些藩王联合起来,那会遭成更大的祸乱。”
“父皇,削藩势在必行,不如借此机会先削了二王。”
“祈儿,你的想法与景太傅不谋而合。”
“哦?”裴凤祈目光微闪,“景太傅不是已经退出朝堂,不过问政事了?”
皇上叹了一声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太傅就算不想过问政事,朕也少不得要为难他了。”
裴凤祈默默点了点头,皇帝又继续说了起来。
“今日下午朕就密诏了太傅,张秦和叶赋,叶赋认为藩王之中以常山王实力最强,不宜硬碰硬,主张采用汉朝”推恩“之法曲线削藩,而张秦和景太傅都主张削藩,只是策略上有所不同,张秦认为要削藩就先削实力较为弱小的定西王和陈南王,这二王素来听命于常山王,除掉他二人就等于去了常山王的羽翼,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削常山王,景太傅则主张是不如一鼓作气,擒贼先擒王,正好趁机铲除了常山王,常山王一****都王也就没了反抗之力,而其他诸王就会跟着自动的兵消瓦解,再不敢和朝廷对抗了。”
说完,他一双眼幽沉沉看着裴凤祈,又问了一句,“祈儿,你怎么看?”
裴凤祈沉吟片刻,淡声道:“父皇,刚刚你说儿臣的想法与太傅不谋而合,儿臣确实和太傅想的一样,擒贼先擒王,若这次不能除掉常山王,一旦放虎归山,再想擒他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沓借据,“父皇,这几日你命儿臣暗查二王,这是他们的罪证,你看看便知。”
皇上接过看,越看脸色越暗,到最后气愤的牙咬的咯咯作响,一掌击在御案上:“好一个大胆的俪山大长公主,竟然出钱给常山王招兵买马,她们常家到底想做什么?”
“谋反。”裴凤祈静静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或许这一次二王带兵进京只是被人利用打了个头阵试试朝廷的深浅而已,真正躲在幕后的是谁?父皇你应该能猜得到。”
皇上握住借据的手在发抖,他有些无法相信的看着裴凤祈道:“俪山大长公主散尽家财,哪里来得这么多钱?难道……那个金矿传闻是真的?”
裴凤祈点头道:“无风不起浪,儿臣想应该是真的,还有一件事,儿臣要禀报父皇,就在温安姑姑死的第二天,俪山大长公主见了太后。”
“太后向来不喜欢祈儿你,这件事或许她也插了手,想利用二王杀了你,更有甚者……”皇上的脸阴沉的可怕,咬牙切齿道,“他们全都想谋反。”定一下,平复了心情,扬了扬手中的借据,又问道:“这些罪证你从哪里弄来的?”
“元年三月,七月,十二月这三张是前里南刺史朱会飞交待的,剩余的借据是常玉婷从常家偷出来的。”
“常玉婷?”皇上愣了愣,“她不是俪山大长公主的亲女儿么?”
“难道父皇忘了里南贪墨大案,常家常令郎亲手杀了常玉婷的夫君朱厚彪么?儿臣听闻常玉婷与朱厚彪夫妻感情极好。”
“……哦,原来如此。”皇上紧握借据的手慢慢松了下来,眼睛带着浓重的阴翳,他坐在那里,仔细又将借据重新看了一遍,又问道,“那金矿找到没有?”
裴凤祈摇摇头道:“若能找到,这一次完全可以将整个常家一锅端了,只可惜俪山大长公主和常令郎行事太过周密,连常玉婷和朱会飞都不知道在哪里,儿臣还需要细细查访。”
“嗯,那只有先放过常家了,省得他们狗急跳墙毁了金矿,那才是朝廷的大损失。”皇帝疲累的哀叹一声,“如今国库空虚,缺的就是钱,没钱什么事也干不成,祈儿,既然你主张擒贼先擒王,可想好了什么策略?朕不希望弄的血流成河。”
“鸿门宴。”
“鸿门宴?”皇上在嘴里念了一遍,垂眸喃喃自语道,“是啊,这后宫也该有一位新的皇后了。”
皇后?裴凤祈并不知道皇上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从前是秦叶二位贵妃争斗皇后之位,如今秦贵妃被打入冷宫,能与叶贵妃一争高下的只有兰妃,他怀的可是双生子。
究竟是谁能登上后位?
裴凤祈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三日后,一道封后圣旨下来,叶贵妃终于得偿所愿戴九龙四凤冠,出祭礼服,朝南站立于大殿中,赫赫一时。
封后大典,端严而隆重,奏礼乐起,皇后四拜起身,礼乐闭。
奉宝玺太监将宝玺交于内使监令,叶贵妃跪受了宝玺,当宝玺握在手心里的那一刻,叶贵妃才感觉自己成了真正的皇后,能翱翔于天的凤凰。
当晚,宫内设宴。
这本该是一个吉祥欢庆的日子,可常山王忽然发怒当众剑指帝后,被人拿下,江都王知道中了陷井,想发信号让驻扎城外的三千精兵联合城门内应,攻破城门,打入皇城,却连一个精兵也没能赶来。
一直号称身受重伤,病情反复的裴凤祈忽然之间生龙活虎,亲自带领五千精兵包围了敌军,敌军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其他藩王听闻风声人人自危,可没有一位藩王有能力与朝廷对抗,为保性命,他们选择交出了兵权,消藩事件才得以告以段落,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一晚,圆月悬于天空,映照花影重重。
恰是一个花好月圆的日子。
迟到的洞房之夜终于到来。
裴凤祈的心激动的难以自持。
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拥有了她,他无比郑重。
“画儿……”他抱着她呢喃的唤了一声,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覆下身来,印上她的唇,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含着怜惜的柔软,“你好美。”
“凤祈……”
她脸色绯红,一双清盈盈的眼眸含着水雾一般的看着他。
虽然她葵水早过了好几日,可是这些天连接发生了太多的事,因为娘亲的身体,她又去了景家,她人虽在景家,心却一直牵挂着他。
消藩事件看似很简单,这当中的惊心动魄又何足以语言道之,还好,有外公和凤祈的周密计划,一切都按照预定的方向顺利进行,当常山王饮了她调的那杯迷幻酒,当众剑指帝后时,就已经给了皇上一个拿下他的把柄。
藩王事件结束了,可想要暗杀她的人却依旧没有找到,她在那人身上撒了一种特殊的香,经月都不会消散,只是到现在,她一次也没有再碰到过那个女人。
“画儿,你在想什么?”
他见她似乎在走神,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她的鼻尖。
“……呃。”
叶画无言以对,这样美好的时侯,她怎么走神了,唉!她应该要专心,可是她有点害怕,前世给她带来的有关这方面的回忆并不美好。
想想,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痉挛。
“画儿,别怕……”
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他温柔的哄她,这样温柔的声音萦萦缠绕在她的耳边,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的力量。
满室旖旎,无尽婉转柔情……
第二天,叶画想睡个昏天暗地,因为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唉——
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啊!
算是甜蜜的麻烦吧。
就算再累,她也不敢贪睡,叶韵竹初登皇后宝座,第一个早上她理应去请安,裴凤祈早在她之前起了身,待她睁开眼时就看到他浅浅的笑,一脸满足的样子,对比自己的虚脱,他倒显得龙马精神。
“画儿,你怎么不再睡一会?我瞧你很累的样子。”
她有些怨慎的白了他一眼,不过想着他的温柔,她的心也就平了些,只娇慎了一句:“你还知道我累啊?”
“……哦,画儿,对不起……”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我应该尽量克制的。”
“嗯,这还像一点话。”
她正想坐起来,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
“凤祈,你做什么?”
“我怕你没力气走路,所以帮你省点力气。”
叶画晕了晕,算了,他想抱就抱吧,她刚醒,确实没什么力气,当他将她抱进洗沐房的时候,珍珠和紫苏正要过来服侍,他摆了摆手命人退下。
珍珠和紫苏相似一笑,悄悄儿退下。
太子和太子妃的恩爱她们时时看在眼里,从前她们再也不敢想像一个男人会宠一个女人宠到如此地步,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太子对待太子妃简直就是如珍如宝一般。
珍珠时常感慨,自家的姑娘嫁对了人,只愿他们一辈子都能和和美美。
……
钟宁宫
一缕檀香绕,绕入鼻端让人心生平和。
怪道皇后即使年老色衰,失了恩宠,皇帝还是会时不时来到钟宁宫,这钟宁宫从摆设到薰香,无一不让人觉得宁静安祥。
本来皇上让皇后迁入先皇后所住的甘泉宫,只是叶韵竹说在钟宁宫住习惯了,皇上也就任由着她了。
去时,帝后都在,叶画和裴凤祈行礼请安,皇上脸上虽带着一丝微笑,但眼睛里始终隐着无法排解的疲惫。
皇上不过略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来,弄得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白忙活了一场,皇帝一入钟宁宫,除了跟皇后说了两句话,根本连眼睛都没抬。
他离开时,又召了裴凤祈去御书房议事。
钟宁宫除了太监,只剩下一群粉正脂浓的女人,那些嫔妃见皇上走了,也就没有兴致,跟皇后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一个个告辞离开,很快,殿内便只剩下皇后,叶画和兰妃。
兰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她也要起身告辞,正弯腰要行礼,皇后赶紧命人扶住,她和颜悦色道:“兰妃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如此拘礼。”
兰妃恭敬的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觑着她的脸道:“近日瞧你脸色总是不大好,昨儿皇上还在我跟前说兰妃妹妹你茶饭不思的。”说着,看向叶画笑吟吟道,“太子妃,你医术比宫里的御医都好,不如帮她诊断诊断,看看能不能让她舒服些,她怀着双生子也不容易。”
“皇后客气了,臣妾很好,只是害喜害的厉害了些。”兰妃婉拒。
说完,微微抬眼,飞快的从叶画的脸上扫过,眼睛里暗了暗,自打怡宁死后,她对叶画始终忌惮,她总觉得她知道她的秘密,所以心中难安,连觉也不能睡好。
她现在并不太想见到叶画,仿佛她一双清冽的眼睛早已洞察了她的一切,更重要的是,每每见到她,就让她想起怡宁。
对于怡宁的死,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有愧。
她从前不信神佛,可近日每每梦见怡宁的冤魂,她的心里突然犯了嘀咕,或许她该亲自去佛祖面前惭悔自己的罪孽。
否则她真的日夜难安。
皇后听她拒绝愣了愣,随即淡笑一声,脸上依旧是端庄柔和的样子:“既如此,本宫也就不勉强了,兰妃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是。”兰妃赶紧告辞而去,当她的脚跨出钟宁宫的殿门时,她忽然舒了一口气。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害怕起叶画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不!她不能再这样。
如今叶景两家如日中天,她再不想皇上会这么快下决心立叶韵竹为后,若换到从前,她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由心底沁出寒意,因为她和叶画已经撕破了脸。
既然站到了叶画的对立面,她就不愿意看到叶画站在权势的塔尖。
她抚了抚肚子,心里一声喟叹:“孩子,母妃一定会护住你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她走后,皇后疑惑的看着叶画:“太子妃,从前你和兰妃关系甚好,如今瞧着怎么倒生分了似的。”
“许是怡宁公主死了,兰妃娘娘太过伤心之故吧。”
皇后叹了一叹,很是和气道:“好在,她还有一对双生子,否则真是可怜了,丧女之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是啊!由此可见,兰妃娘娘实在是个坚强的女人,为了腹中孩子,所有能忍的不能忍的她都忍下了。”叶画幽幽一叹。
皇后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点头笑道:“还是太子妃你看人看的分明。”说完,又起身携了她的手道,“你瞧瞧,我们姑侄之间弄的这样生分做什么,以后我就叫你画儿,对了,你来的这么早,怕是连早膳也没用吧,走,跟本宫一起去用早膳。”
其实一早凤祈就亲自熬了粥给她,她正要拒绝,皇后更加亲热的又笑道:“在本宫这里不要拘礼,咱们边吃边说话,这样才像一家人。”
叶画点头笑道:“姑姑……哦……母后……这突然一下子忘了改口了,还请母后恕罪。”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的。”皇后携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一边道,“听二哥说你在家最爱吃桃花糕,今早我叫人准备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味口?”
叶画从前不曾感受过这位姑姑的亲热,即使后来她有意拉拢她,两个人也并没有这样亲热过,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早膳准备的虽然不算丰富,却很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皇后又笑道:“画儿,你可不要嫌我这里的饭食寒碜,皇上一向崇尚节俭,我又清汤寡水惯了,就这还比平日里丰富了许多。”
叶画笑道:“儿臣惭愧,等回到东宫,也要效仿母后,在饮食上能节俭就节俭些。”
“这话很是。”皇后点头微笑。
二人坐下,皇后禀退侍膳内官,亲自为叶画夹了桃花糕,问道:“这味道如何,比不比得你在家里吃的?”
叶画细细品了品笑道:“果然好吃,姑姑真是费心了。”
“好吃就好。”皇后自己也尝了一块,吞咽干净之后又叹道,“如今叶家出了一个皇后,出了一个太子妃,真是烈火烹油的时候,俗话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即使本宫做了这个皇后,也是如履薄冰,画儿,你我原本是一家人,该相辅相助才能走的长远,才能为皇上解忧。”
叶画听她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想让她成为她的人,她点头微笑道:“儿臣谨听母后教诲。”
一顿饭,风卷残云很快就用完了。
皇后又拉着叶画了一些家常话,方让她离开。
走出钟宁宫,一阵暖暖的风扑到脸上,带起几片洁白的花瓣,柔柔的贴于眉间,转而又随风一阵飘扬,抬头看天空清澈如海,挂在东方的太阳如金盘一般,正是极好的天气。
她一路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御花园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叶画走过去就看到一个粉衣女子正在荡秋千,正是在久病初愈的裴依依,她身侧站的是淑月,正笑着帮她推秋千。
叶画心中一动,想到从前她与绒绒姐,怡宁一起在这里荡秋千,放风筝的日子。
如今物事人非,怡宁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自打那一晚见到她之后,她和那个马全好像凭空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看来他们已经不在帝都了。
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开,裴依依却下了秋千走了过来,她小脸上红扑扑的全是汗,福了身子施礼道:“安乐见过太子妃。”
淑月眸光一冷,也少不得跟上来行了礼。
叶画客套性的笑了笑,又问道:“安乐公主不是一直在云岭山庄养病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依依笑道:“昨儿晚上回来的。”
“云岭山庄果然是个养病的好地方,今日瞧你气色好了许多。”
“云岭山庄好是好,就是太闷人了。”裴依依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又转头道,“好在有淑月姐姐陪着,不然真是要闷死了。”
“公主与淑月郡主真是姐妹情深。”叶画淡淡一笑。
“太子妃与怡宁公主不也是姐妹情深吗?”淑月的声音里似带着一种嘲讽,故意要刺的叶画心里难受,又拖长音道,“可惜啊!好好的一个人没了。”
话说完,叶画还没怎么着,裴依依倒红了眼睛,转头看着淑月道,“淑月姐姐,你怎么又提起这伤心事了。”
淑月冷笑一声:“难道我不提,太子妃就记不得了?”
“唉——”裴依依叹道,“淑月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直,容易戳到人的痛处。”
“依依你这就错了,痛处本就存在,我说不说,该痛的还是会痛。”说完,眼往叶画脸上一瞟,声音冷淡道,“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又是一阵风拂过,吹动淑月的头发往前拂动,略过脸庞,叶画轻轻吸吸鼻子,忽然闻到一阵特殊的幽香之气,她顿时心中疑云大起,生怕闻错,她微不可察的移动了步子,离得淑月更近了些,那股幽香之气又浓了一些,非花香非薰香,而是一种药草的香味,淡而悠长,带着微微苦涩。
是她!竟然是她!
怪道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就觉得有些熟悉,原来就是这位看似头脑简单,喜欢横冲直撞的淑月郡主。
她再也没有想到,那晚暗杀她的女人竟然是淑月,她怎么会和慕容青离有关系,难道她是南燕安插在大历皇宫的细作。
她怔愣片刻,很快便恢复了神思,她淡淡点头道:“淑月郡主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这个世上总有一种令人讨厌的人,最喜欢捡别人不喜欢听的话说。”
淑月郡主遭了讥讽,气的冷哼一声道:“淑月受教了。”说完,看着裴依依道,“依依,太后不让你多玩,我们赶紧回去吧。”
裴依依脸上露出一种失落的神情,“哦”了一声道:“好吧!”转而又道,“在回去之前,我想去看看曦妃和云织。”
淑月面带鄙夷之色道:“看她们做什么?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淑月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裴依依有些生气,气的本就发红的小脸更红了,“你不想去,我自己去便是了,你自己先回寿康宫吧。”
“听说曦妃四肢尽废,又被毁了容貌,我怕你跑过去看吓着了。”淑月不满的解释道,“你又不经吓,若吓坏了太后又该怨怪我了。”
在太后心中,谁都比她重要,裴依依比她重要,云织比她重要,连那个一直和她作对的云英如今也比她重要了,她这个郡主当真做的窝囊之极。
不过太后为什么对云英态度突变,她心中疑影重重。
“淑月姐姐,你想的太多了。”说完,裴依依赌气不再搭理她,问叶画道:“太子妃,听说你医术很好,曦妃当真无法恢复了么?曾经的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叶画摇头一叹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她:“囡囡……”
叶画回头一看,只见景子言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七哥……”叶画喊了一声,赶紧走了过去。
裴依依的心立刻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子言哥哥……”她情不自禁的跟着叶画的脚步走了过去。
太皇太后寿宴那一晚她因在外养病没能赶来,听说子言哥哥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每每想到,心里便酸楚的厉害。
她多么期望他可以多看她一眼,可是没有,他行完礼后,眼睛一刻也没在她身上停留。
是啊!她一个病秧子如何比得上天姿国色的云织,换作谁都会选云织不会选她。
有时候,她恨不能让自己变成云织,这样子言哥哥就会喜欢她了,她也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嫁给他。
可是这想法多么的荒谬。
“七哥,你怎么来了?”叶画问道。
“自然有事。”景子言简略的答了一声,又道,“走,回去再说。”
叶画点了点头,赶紧随他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依依鼻子一酸,眼睛里流出泪来。
子言哥哥,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肯跟我多说,一眼也不肯多看。
景子言哪里知道裴依依的心思,在他的眼里裴依依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这一回急急来找叶画是因为终于有了怡宁的消息。
有人在离帝都不远的白马镇发现了一个对兄妹,哥哥叫马全,妹妹叫马月。
景子归和景苏蝉一得到消息就快马赶往白马镇。
叶画一听,心里自然高兴,那一晚的错过让她追悔莫及,她迫不及待和裴凤祈,景子言一起出宫也赶往白马镇。
……
巳时。
兰妃上了一乘翠盖珠缨车,前往灵寺烧香为腹中的两个孩子祈福,当然,这只是她对皇上的说辞,其实是她心中有鬼,想要在佛祖面前将这鬼除去。
她本来想去皇家寺院,只是听说帝都郊外的灵云寺现佛光,所以便选择去了灵云寺。
将至灵云寺,就听到寺里钟声悠扬,梵音阵阵,早有寺院住持领着众僧出寺迎接这位身份尊贵的兰妃娘娘。
兰妃在众人的拥持下缓缓步上去往灵云寺的台阶,灵云寺虽比不得皇家寺院,但在帝都也是有名的寺院,共七进庭院,兰妃拜完佛听完经已近午时,住持见兰妃敬佛完毕,又亲自领着兰妃去了一处清静素雅,专门招待贵妇千金的庭院用斋。
灵云寺不仅因现佛光而得名,也因素斋得名,不仅帝都,就连外地的贵人也会慕名而来,今日的素斋自然准备的极是精美,紫菜素鸡卷儿,酥炸三丝卷,连珠佛手口蘑等,满满一桌子素斋皆是美味,特别是山中松茸,虽是简简单单的一道汤,却是鲜美无比。
可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兰妃并没有什么胃口。
她只略尝了一口松茸汤,不想这汤果然鲜美之极,比她从前喝的任何一种汤都要好喝,倒勾起了几份食欲,自打怡宁死后,她这是第一次觉得吃到嘴里的东西好吃,她想这趟果然来对了,在佛祖面前忏悔过,她心中的鬼走了。
怡宁,不要怨母妃狠心,你该走了,该从母妃的心里走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