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轩心口狂跳,浑身冷汗直冒,整个人差点就坐不稳了,嘴里颤颤抖抖的喊,“没气了,没气了,来人,快,快救她,快救她!”
这话一出,在场本要上前来拉开他的王府侍卫也僵了身形,满面复杂,突然不敢动作。
楚凌轩慌得不知所措,急忙抬手将叶嫤抱在怀里,眼中都已急得发红,扭头朝在场王府侍卫半怒半求的道:“快就她,求求你们快救她啊!只要你们救她了,你们以后要什幺小爷就给你们什么!”
在场侍卫纷纷垂头,不敢回话。
自家王妃虽不得王爷宠,但终究是王爷的妃,且还是太后亲自赐婚的平乐王府正妃,是以,如今王妃若是亡了,自然是兹事体大,怕是又得惊动太后。
他们一时之间也摸不透自家王爷心性,也不知此番究竟是该救还是不该救,只得僵立在原地,不吱声儿。
却是这时,苏晏已是窜到了平乐王的主屋,急促的哑着嗓子道:“王爷,王妃昏倒了,且气息微弱,性命岌岌可危,此际若再不救王妃,王妃定必死无疑!”
平乐王正坐在软榻,目光稍稍沉了半许,面色却无太大变化。
仅是片刻,他冷笑一声,“有本事逃,却没本事受罚!还以为她命有多硬,却也不过如此。”
说着,漫不经心的道:“送回她院里去,好生将她的命吊着。本王没准她逃,她便没资格逃,本王没让她死,她便,没资格死。”
幽远清冷的一席话,一字一句砸中在苏晏心口。
苏晏心口一紧,却并不诧异。
自家这王爷,也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所有磨难与耻辱全数承受过了,是以,他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他如今便有多敏感,多冷硬,多绝情。
自家王妃这回,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在王爷的眼皮下逃走,更不该联合外人来欺瞒自家王爷。
且正也是所谓的欺瞒,才真正点燃了自家王爷的怒火。
苏晏心头一派通明,不敢多说什么,仅急忙点头,随即转身迅速出屋。
则待抵达院门,便见楚凌轩抱着叶嫤慌张的大吼大叫。
他眉头一皱,迅速上前便要将叶嫤从楚凌轩怀中抱走,楚凌轩却像是这才回神过来,顿时将叶嫤抱紧,雄雄的朝苏晏吼,“你做什么?平乐王又要让你们虐待她了么?她都没气了你们还要折磨她么?你们这些刽子手,小爷不会放过你们……”
苏晏面色发紧,不待楚凌轩后话道出便紧急插话,“王爷让在下救王妃。望楚大公子松手,在下务必得及时将王妃送回院去,再施针退烧,晚了就来不及了。”
楚凌轩到嘴的话顿时哽咽了下去,浑身颤了颤,落在苏晏面上的目光也跟着发颤,“你还能将她救回来?当真能救回来?”
苏晏叹息着点头,急道:“王妃只是气息微弱,此番紧急治疗会缓过来的,还望楚大公子……”
却是这话还没说话,楚凌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将叶嫤打横着抱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朝苏晏道:“快点跟来!”
说完,抱着叶嫤奔入了府门。
苏晏怔了怔,纵是深觉楚凌轩抱着自家王妃有失礼数,但如今情况危急,他也不愿再在楚凌轩手头抢人,免得又要耽搁时辰,仅是强行按捺心神一番,迅速朝楚凌轩跟去,顺便为横冲直撞的楚凌轩指路。
仅是片刻,叶嫤便被楚凌轩放到了她寝屋的榻上。
苏晏紧急差婢子端热水与烈酒入屋,而后将楚凌轩彻底赶了出去。
楚凌轩方才一路急跑,即便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他却顾不得累,心头层层的狂跳,仿佛要将心都给跳碎一般,他忍不住抬手捂着心口,努力的呼着气,极其不安的在叶嫤屋门外来回走动。
此际,时辰早已是正午过后,日头高照,蝉虫大鸣,天气闷热得紧。
平乐王一直坐定在主屋的软榻,不曾用膳,屋外守着的几名小厮也不敢吱声儿询问,连带屋檐上拴着的那只毛色噌亮的藏獒也恹恹的趴在地上,极为难得的不曾来回转悠。
整个主院的气氛,莫名压抑,且压抑得让人头皮发麻。
却是不久,满身紫纱的柳楚楚仍是壮着胆子过来了。
她身材修条,腰若扶柳,一身紫裙穿在身上格外的清丽,她头发也是精心梳理过的,头上的淡紫珠花与金步摇格外的精致好看,再加上她小脸微微尖峭,五官上乘,双目脉脉含情,整个人摇摇曳曳的过来,着实像一股清爽的风,拂散了周遭的燥热。
在场小厮纷纷朝柳楚楚望去,忍不住细致打量,只道是仅论及容貌,柳楚楚比王妃稍稍逊色半许,但若论及打扮与风情,柳楚楚无疑是比王妃高出几等来。
毕竟,王妃身材干瘦,皮肤粗糙,哪有柳楚楚那般细皮嫩肉的模样。
只是,再怎么细皮嫩肉,他们家王爷也是不喜欢的。廊檐上这么大只藏獒都震不住这柳楚楚,且今儿王妃还不知是生是死,柳楚楚这节骨眼儿上来,不是来触自家王爷眉头么。
心思至此,有小厮急忙上前挡在柳楚楚面前,紧着嗓子道:“不知,柳姑娘此番过来可是有事?王爷身子不适,正于屋中休息,是以,柳姑娘若是无急事的话,最好是晚些时候再来。”
小厮说得恭敬。
他只是担心柳楚楚突然上前扰了自家王爷清幽,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连他们这些未能拦住柳楚楚的小厮都得挨板子。
柳楚楚怔了一下,刹那便沉了脸色。
她入府之际便就住在这主院偏屋了,也没见这些小厮拦她阻她,如今倒好,她才刚搬出主院,这些小厮就翻脸不认人了,连她都敢拦了!
柳楚楚心头不悦,却也没打算在平乐王屋外对小厮耍威风,仅是敛神一番,只道:“本姑娘知晓子玉身子不适,正是因他身子不适,本姑娘才极为担忧,专程过来探望。”
她这话说得也算是客气,只是稍稍将‘子玉’二字提高了嗓音。
子玉与她说过的,‘子玉’这二字,平生仅得宫中几位家人称呼,连平乐王妃都没资格如此唤她,是以,她这宫外唯一有资格称呼平乐王为子玉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之人,且在平乐王心中占有重要位置。
却是这话一出,面前小厮的态度也不曾有太大变化,仍旧是站定在她面前,毫无让开的意思,只道:“还望柳姑娘体恤体恤小的们,王爷着实在休息,不容人打扰,柳姑娘还是先回吧,待王爷休息好了,再过来也好。”
柳楚楚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她也不是想真正打扰子玉,而是这两日她一直在差人邀子玉与她相见,奈何次次成空,她也不知子玉此番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他身子究竟病成了什么样子,再加之方才也听说过叶嫤的事了,是以此番也有些坐不住,终究是亲自过来了。
“你们放心便是,本姑娘不会真正扰到子玉,只在他屋中坐着便是。”思绪至此,柳楚楚再度出声,语气之中染着干脆执拗之意,说完,也不待小厮说话,抬脚绕开小厮便继续往前。
在场的其余小厮也急忙跑了过来,纷纷挡在了她前面。
柳楚楚被迫停步站定,目光朝面前的几个小厮一扫,顿时反应过来了。
她脸上也染了怒色,冷道:“本姑娘就说这两日一直邀子玉与本姑娘见面,但却次次落空,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故意将本姑娘差来传话的婢子打发走的?本姑娘要见子玉的消息,你们是不是根本没让本姑娘遣来的婢子将这消息传到子玉耳里?”
她开始怀疑是这些主院小厮从中作梗。
子玉对她那般的温柔体贴,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与她相见?
在场小厮脸色一僵,顿时觉得这一大盆脏水泼到身上,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心头也越发紧张,正要出声解释,却是这时,不远处的主屋内突然扬来一道轻轻浅浅的嗓音,“楚楚么?进来吧。”
短促的几字,幽远淡然,听不出情绪。
只是柳楚楚却欣慰之至,顿时挺直了脊背,嘲讽的朝在场小厮望去,那般目光俨然是在说:你瞧,子玉都让本姑娘进去了,你们这些蝼蚁之人还不让开!
那般眼神太过鄙视,心高气傲,惹得在场小厮极其厌恶。只道是他们家王妃来这主院,都不曾如此嚣张,柳楚楚这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竟是如此得瑟。
太后娘娘可是极其不喜这般作威作福的女人呢,只希望太后娘娘早些来,将这女人赶紧的扫地出门。
小厮们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挪身让路。
柳楚楚轻哼一声,踏步往前,却待刚将平乐王的屋门推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散尽,眼中也浮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柔弱。
只是待入得屋门,便也见得平乐王一身白袍,正斜靠在榻上看书。他似是当真生病了,脸色极其的苍白,整个人似如无力,连带此际朝她望来的目光,都染了几分病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