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竟然打赢了?
当郭泰以及一群相对年纪较轻的黄巾军士卒簇拥着张煌兴高采烈地返回平乡县时,卞喜、郎平等将领的面色无疑是很难看的。要知道“缚虎太守”郭典那可不是一个好想与的人物,而在方才的战事上也充分证明了这位太守大人的勇武,然而即便如此,却也因为算计上的不足而输给了他们年轻的总帅,这让卞喜、郎平等将领感觉心中很是憋屈。
这一仗,卞喜他们八名黄巾将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纯粹就是在帅旗下充当木头桩子,因此,当张煌等人满脸欣喜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无意识地低下了头。他们原以为此战若是没有他们的相助,张煌必定会左右受到掣肘、寸步难行,可事实的结果却好似狠狠地甩了他们一巴掌,这让他们羞惭之余,不禁又有些彷徨。
毕竟张煌是人公将军张梁亲点的接任者,眼下在黄巾军中虽然暂无名望,但是却掌握着实权,别看卞喜等人贵为将领,但是只要张煌一句话,他们跟一般的小卒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这也正是卞喜等人不敢跟张煌面对面地发生冲突,而采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的原因。
而同样的,张煌也没有理睬卞喜那帮有意躲避他眼神的黄巾将领们,虽然他也觉得若是能得到这些将领们的支持,他所统帅的冀州黄巾在日后必然会发展更加顺利,可是既然卞喜等人已表现出了他们的敌意,那么张煌自然也不可能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反正偌大的冀州黄巾,又不是离开了卞喜等人便运作不开,在年轻的黄巾军士卒当中,有大把大把像郭泰这样优秀的年轻将领等待着张煌的挖掘。
“哟,三叔!”
在走入城内后,张煌第一眼便瞧见了正从城墙上走下来的张梁,不由得心中暗笑。因为张梁自从将权柄全部放给他之后,便一直表现地事事不关心的无欲无求,任凭张煌将黄巾军带向辉煌还是步向毁灭,可是他有时的行动,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张煌敢打赌,张梁方才必定是在城墙上观望他与郭典的这一场战事。这说明这位人公将军心中还是将黄巾军看得非常重的,只是有可能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不方便再出面罢了。
“唔。”被自己被张煌堵个正着,张梁的面上略有些不自然,在点点头应了一声后,他瞥了一眼歪着头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张煌,皱了皱眉,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哼!这仗打得还算凑合。”
“哟,多谢三叔。”
张煌闻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他自打与张梁相识以来,可从未听到张梁嘴里说出过赞许的话,今日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可惜张煌会错了意,只见在他说完之后,张梁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指着他身旁的郭泰等人,淡淡说道,“莫会错意,我说的是他们。”
张煌身旁郭泰等黄巾士卒闻言,顿时受宠若惊,纷纷叩地惶恐地逊谢道,“多谢人公将军美誉,末将等愧不敢当!”
[我就知道……]
张煌怏怏地撇了撇嘴,方才他还在纳闷张梁这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才会来夸奖他,结果却是他表错了情。
挠挠头,张煌没好气地说道,“呐,三叔,倘若您老没有什么要事的话,咱几个就先论功行赏去了,不叨扰您在这看风景了。”
这种明显的赶人口吻,让张梁听了也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在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他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记得派人清扫战场,莫要酿出疫病来!”
“放心,早就安排了。”张煌远远地喊了一句,也不知张梁听见没听见。
目送着张梁走远,张煌带着此时才敢迈步再走的郭泰等人来到了城中议事的宅院,那里本是此县的县府,可随着太平道将此县的县令也发展为信徒之后,这里便成了黄巾军的军部议事厅。
论功欣赏其实没啥可大说特说的,因为此战除了张煌外,最大的功臣就是担任先锋将官的小将郭泰,因此,张煌沿用了朝廷的封赏制度,因功破格将郭泰提拔为裨将就算完事了。其余人有功的全部上升一级,至于像卞喜、郎平等此战毫无贡献的,也识趣地没来凑合,毕竟他们的所做作为张煌不将他们免职已经很给面子了。
从传令兵一步步被提拔为裨将,不可否认郭泰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在谢过了张煌的赏赐后,他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不知小天师手底下还缺可使唤的人么?”
张煌一听就乐了,指了指空荡荡的议事厅,没好气地揶揄道,“瞧这屋内……你觉得呢?”
郭泰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旋即在犹豫了一下后,试探性说道,“那个……末将在军中有两个相处多年的伙伴,为人机灵,武艺也算凑合,不知小天师的意思……”
张煌闻言恍然,原来是郭泰见自己发达了,想拉一把曾经的小伙伴,而对此他张煌当然是来者不拒的,毕竟郭泰那可是历史中颇有威名的白波帅,保不定还能替他推荐几名白波帅出来。
“那两人叫什么?如今在哪?”
“回禀小天师,一个叫做韩暹,如今在卞喜将军麾下分别担任伍长之职,还有一个叫做杨奉,此人倒是在小天师麾下,今日上阵的也有他……”
【韩暹:白波帅,历史中在护送献帝期间当过大将军,也领过司隶校尉,因此这两个职位有点水分,但不可否认,白波帅各个都是连董卓都有点忌惮的人物。(董卓迁都长安,主要原因不光是关东诸侯联军的进逼,他还怕白波军与诸侯联军联合,抄他后路。)】
【杨奉:白波帅,历史中在董卓败亡后,他受到李傕的招揽,助其攻击郭汜。在历史进程中几乎跟韩暹同进同退,堪称最佳搭档。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家伙很走运地在初期有个十分牛逼的骑都尉下属,即后来投靠曹操的徐晃。】
“韩暹、杨奉……”张煌眯着眼睛嘀咕着这两个名字,心中不由有些欢喜,虽然说白波帅们在类如五虎将、五子良将等名将面前略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是比起像卞喜这种在黄巾之乱后期便彻底沦落为配角的家伙,那无疑是出众许多的,至少人家可是与黑山黄巾齐名的白波黄巾军骨干。
虽然说这几个家伙在历史中的下场并不怎么好,但是归诸原因,无非是因为这些家伙多勇少智所致,这是大部分武人的通病。而张煌相信在他的约束下,这帮坏小子应该不至于步入相对悲惨的宿命。
打定主意,张煌正色说道,“你去将他二人招来,日后在我帐下听用!”
郭泰闻言心中欢喜,连忙抱拳应道,“诺!末将这便去招他二人!”
诸事完毕之后,张煌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毕竟他也晓得蔡琰很担心他的情况,虽然说得胜之后他便派了一名亲兵回住所报喜讯,但相信蔡琰在并未亲眼瞧见他前,心中终究会是很担心的。
“相信此战之后,阿煌在黄巾军中的名望必定有所提升。”
在回到了住所后,等候依旧的蔡琰稍稍夸赞了张煌一句,毕竟张煌这几日来被郭典整得可谓是焦头烂额。
“但愿如此吧。”接过蔡琰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张煌不由地又想起了此战得胜经过城口时,当时卞喜、郎平等将领满脸苍白惊骇的表情,心中得意之余也很是欢喜,笑着说道,“昭姬,你是没瞧见卞喜那些家伙当时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哈哈……”
蔡琰闻言掩嘴轻笑了几声,旋即又正色叮嘱道,“此战得胜,阿煌的确功不可没,可也莫要因此而自傲,须知,此战你能胜,皆因郭典对你不甚了解。相信今日过后,那郭典必定将你视为劲敌……”
“我知道。”张煌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蔡琰提醒张煌心中也明白,他此战能胜郭典,除了他用郭泰小小算计了郭典一番,最大的关键在于妖魂[燚乌]能够驱散阴云的不可思议力量,使得本来算好时间打算在阴天进攻冀州黄巾的郭典军,不得不正面面朝着太阳与黄巾士卒交战,以至于战场上风向一下子就掉转了过来。而若是换做在某个情况,相信郭典绝对不会傻傻地选择正对太阳的方向来进攻。
“郭典……的确非我一人可以胜之。”沉思了片刻之后,张煌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小胜了一场,但是也因此被郭典给盯上了,他也不晓得这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不过,郭典就算强悍,也只有一个人……下次若他再来进犯,我故技重施便是,相信也能拖延一二!”
“下回恐怕郭典不会再中计了……”蔡琰抱着不看好的态度摇了摇头,想想也能明白,此战得胜的关键就是张煌跟郭泰,相信郭典就算忘记了其他人,也绝不会忘却这两个叫他颜面大损的家伙。
若下回郭典再来进犯时,相信此人必定稳坐中军,这样一来,无论是张煌还是郭泰,恐怕都不会再有什么建树。
“阿煌麾下可独当一面的将还是太少了……”蔡琰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张煌心中所想。
可不是嘛,若是陈到、太史慈、臧霸、李通、徐福等人皆在,张煌哪会在意郭典,别说打赢这场仗,相信几个人一拥而上,乱拳放倒郭典绝对不在话下。
只可惜……
“也不知阿到、万亿他们怎么样了……”
端着茶盏来到了窗边,张煌举起手中的茶盏,遥敬了苍穹一杯,口中喃喃说道:“虽然艰难,不过好歹是击败了郭典迈出了一步,相信兄弟们,此时也必定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吧……”
——与此同期——
在告别张煌与诸兄弟后,李通独自一人来到了济阴郡的乘氏县,拜访当地的同姓大族,济阴、山阳李家。
开门的是一位与李通年纪相仿的少年,生得魁梧壮实,粗眉大眼、唇红齿白,一看便知是武家的健儿。
“万亿?”
心思重重的李通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方才还紧绷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抱拳打着招呼道,“大少爷,别来无恙啊!”
【李整,字端方,山阳郡钜野县豪族李家家主李干之子,李典的从兄,日后曹魏部署。黄巾之乱时与父李干聚拢数千食客,守卫济阴乘氏与山阳钜野两地,阻断了屯兵于东平国寿张县的青州黄巾小渠帅白饶下南的必经之路,后依附曹操击败了白饶,收复了东平国。待其父李干被吕布部将薛兰、李封所杀后,曹操使李整统领其父旧部,与诸将击败薛兰、李封。后因平兖州诸县有功,升任青州刺史。】
“你小子!”少年没好气地举起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李通的肩窝,旋即指着李通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连你曼成那小子也跟你学,出去叫我什么大少爷,害得我好几回被他捉弄地下不来台……”
“曼成?”李通闻言脸上的欢喜之色更浓,连忙问道,“他也在?”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名硕壮结实的少年从府内跑了出来,口中连声说道,“怎得我听到了万亿的声音?……万亿?真是你?”
说罢,少年欣喜若狂地上前抱住了李通,不停地拍着他的后背。
【李典,字曼成,山阳郡钜野县豪族李家家主李干的从子,日后的曹魏部署,有名的儒将、智将,熟读兵书,文武兼备。寿张破黄巾、河北打袁绍、合肥阻孙权、可谓是功绩殷盛,只可惜年仅三十六岁时便过世了,典型的天众奇才不长命。(从子:两汉时期,曾祖两代称侄子,三代称从子,四代开始就只能称族子了。这里的李典,是李整的爷爷的兄弟的孙子。顺便一提,按照人物关系,李典可以称呼李整为从兄,而李通因为已经族四代的关系,只能称呼李整为族兄。当时的大家族宗族关系的观念是相当严谨的。)】
李整与李典将李通请入了府上,一边走,李典一边忍不住问道,“万亿,听闻你前一阵子在汝南闹腾地挺欢,怎么后来就再无什么音信了?”
听到此事李通不由有些尴尬,毕竟那会儿他聚集了十几个当地的健儿,干着劫富济贫的游侠买卖,可惜后来被路过的张煌碰到,打了一场没打赢这不连人都输给张煌当小弟了嘛。虽然说跟着张煌李通也干了不少大事,可给人当小弟这种事又怎么好意思跟两个同辈的族中兄弟提起,于是乎,李通便含糊其词地说自己当时被官府通缉,离开原籍外出游历去了。
“原来如此。”李整、李典从兄弟二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其实各地豪族子弟中也有不少侠肝义胆的俊杰,年少轻狂之际带着些人手公然劫掠一些为富不仁的富商们,哪怕是被官府通缉也丝毫不怵,依旧贯彻这种“侠”、“仁”的思想。当然了,这指的是武家,一些书香门第的公子哥们还是颇洁身自好的,毕竟他们需要好的名声日后当官,只有像李通这类武家出身的、注定因为没有文化而当不上文职的,才会放纵自己去打名气,运气好的话,被朝廷看中诏安为武职,也算是个出路。毕竟汉代遵从黄老、儒家思想,刑律相对是较轻的,除非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否则很少被朝廷当众处刑的。
“那你这回到宗家所为何事?”
问着问着,李典便问到了李通来这里的原因,毕竟李通跟李典一样出身山阳李家的分家,若非紧要事,族兄弟们平时还是很少有机会能相聚的,否则李整、李典瞧见李通也不会那么欣喜兴奋。
“我……”说到这里李通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在略一迟疑后,他低声说道,“我想求见从祖父,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府上?”
“……”李整与李典顿时愣住了。要知道在如今的李家宗家,能在辈分上被李通称之为从祖父的老人就只有一位,那便是李整已过逝的爷爷的兄弟,已年过半百的李家族老,李进。
“族弟在外吃了亏了?”李整亦收起了脸上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并非族兄想的那样,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回想起第五宫元、唐周以及天剑恢恢、地剑输耳四人的可怕实力,李通摇摇头叹了口气。
见此,李典也不再玩笑,在与李整对视了一眼后,低声说道,“族祖父就在府上后院,菜园子右边那间的那间柴房……族祖父不喜我等小辈叨扰喧哗,万亿你自去便是。”
李通点了点头,抱拳说道,“既如此,我先去拜见从祖父。”
“嗯,我等入夜再叙。”
“边吃酒边叙。”李整与李典亦抱拳相送。
告别了李整与李典二人,李通对照着记忆中宗家大宅的坐落,朝着后院的菜园子走去。刚走到菜园子,便瞧见有一位发须微白的老人提着装粪的桶子,用勺子正在给土地施肥。
李通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面前这位老人磕了几个头,唤道,“从祖父安好。”
老人回头望了一眼李通,也不招呼,顾自将手头的活忙完。而李通也不着急,跪在地上虔诚地等候着。
待将菜园子内的土地全部浇了肥后,老人拿了一条抹布擦了擦手,笑呵呵地转过头来,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比起以往,今朝你的心性坚定了不少,看来在外经历了甚多磨练呐,文达……孺子可教。起来罢!”他招招手唤李通起身。
然而李通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在略一迟疑后,他伏地恳求道,“从祖父,通欲学万人敌,望从祖父教我!”
“万人敌……”老人微微一愣,旋即浑浊的眸子中绽放出几分锐利的精光,眯了眯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李通。
而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件粗布衣无风而动,那甚至于要强过孙坚的恐怖威势,一下子就压到了李通的心头。
[好……好强的威势……]
李通心中大惊,可是明亮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地瞧着李进,毫不因为心中的畏惧而避让,哪怕全身的骨头都被那无形的威势压迫地嘎吱嘎吱作响。
“倒是老夫看走眼了……”
老人意外地端详着李通,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几分赞许的神色。
“你……已比老夫预想地,更经雕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