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孙香心惊,贵宾台上其他人也均感震惊。
王傲是陆受训的亲信弟子,在武陵学界这等地方,陆师不便出面,王傲便是他的代言人。
季孙家的季孙仲在楚都就被陆师看中,只需他踏入修行之门,必然入陆门。
现在王傲却说唐雨也是他今天重点关注的对象,言下之意唐雨却是被陆门看中了。
大楚陆门,天才的云集之地,就算是季孙,孟孙,东郭几家,也无法和陆门比肩。
整个圣人学派最顶尖的天才,都在陆门之中。
大周京都各院学,皆识陆门之人。
倘若唐雨进了陆门,他便是五十年来第一个进入陆门的武陵士子了,武陵学界因此就会出现重新崛起的契机。
这也是为什么,高台之上众人都震惊的原因。
因为这些年来,圣人学派无论东宫还是西宫,对武陵学界都是压制的态度。
他们处处压制武陵学界,陆门的要求又高,能入陆门的士子,基本都是被一众孝廉士子所包揽,唐雨倘若进了陆门,将打破这一定律,武陵学界还能这般衰落下去吗?
众人各有心思,高台之上季孙香的提议便也无人关注了。
而此时苏园之中,唐雨和季孙仲的飚诗依旧在继续。
两人轮流命题,“梅趣”、“梅羞”、“梅气”、“梅喜”、“梅悲”,各种命题,两人均有是七步成诗。
而且每一首诗质量都是上乘,且都在士子风流的小范围之内。
篇篇都是经典,都是佳作。
整个诗会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士子们纷纷大呼过瘾。
一次诗会,成了两位顶尖才子表演的舞台,彼此诗逢对手,互不相让,这样的情形,真是能让人热血贲张。
两人这一斗就是十几首诗,整个苏园已经彻底乱了。
武陵众士子都围在了唐雨的身边,季孙家,巴陵众士子都围在季孙仲的身边。
每有诗作出来,众人齐声喝彩。
唯独东郭家和秣陵士子特别的尴尬,彻底沦为了看客。
“哈哈,季孙公子大才,梅之各种姿态情怀已经被道尽,我便以‘梅初’为命题,再作一首……”唐雨哈哈笑道。
说完,他念道:“春信先来瘦玉枝,珠光小萼点清姿。 等教仙客从天降,吐艳含妍两相宜。”
此诗清丽,如雨中莲花一般,却将梅花初开那种美描写得极尽其妙,先前是士子风流,此时依旧是士子风流。
就如同一名士子,初见佳人一般,如此的惊艳,如此的心动。
梅花本是花,可是在唐雨和季孙仲的诗中,却成了活脱脱的人,而且是绝代的佳人。
其各种心思,各种姿态,喜怒哀乐,都在诗中美妙的呈现出来,当真是让人神往。
而现在两人将一佳人写完,唐雨却写到了初,似乎是要呈现佳人初长成的清丽脱俗,这样的命题构思,堪称将今日命题再打开了一扇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今日唐先觉是才思泉涌,无可遏制。
诸般佳句,信手拈来,这等才华,就算是武陵众士子以前也没有见唐雨展示过。
“好!此诗命题妙极,原本我还担心无命题可作,现在看来,这等命题原是无穷无尽的……”孟哲大声赞道。
而苏园也成了一片喧嚣了海洋,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兴奋之中,就算是巴陵和东郭家的一众士子,也受气氛的感染,一个个激动莫名,兴奋异常。
季孙仲微微皱眉,今日他也是超常发挥,这全都是被唐雨激出了诗兴。
然而此时,唐雨这“梅初”的命题一出,整个命题被打开了一道大门,他才意识到,梅兰竹菊是四君子,将梅比作一活脱脱的美人,那其命题原来是无穷无尽。
先前他所思,仅仅只想到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儿女缠绵,却是狭隘了。
一念及此,他沉吟良久,拱手道:“先觉兄高才,我却有些才思枯竭了,今日诗会……”
“季孙公子……”唐雨打断他的话,呵呵一笑,道:“说到才思枯竭,我才是真的才思枯竭。今日诗会,原本便是以诗为友,却并不比高下。唐先觉能见识季孙公子的高才,甚感有幸。
有道是争诗无名句,今日你我已经作诗十数篇,各自均才思耗尽,既如此,我们便到此为止,他日如再有佳句,咱们再交流切磋……”
季孙仲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明白唐雨此言却是为他找了台阶下,不由得暗暗感激,拱手道:
“武陵才子唐先觉,果然才高八斗,我不如先觉多也!”
季孙仲此言说得十分诚恳,却是大家风范尽显,让人肃然起敬。
唐雨微微皱眉,心中暗叫惭愧,心中对季孙仲却是好感大增。
权阀豪门,并非都是诡诈阴险之徒,却也有真正的君子,这季孙仲却是不同于东郭南,才华高,心胸更是不凡,他日恐怕有大成就。
诗会至此进入尾声,所有的士子却依旧意犹未尽,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两大才子诗作的意境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唐先觉,按你这等命题,我却也有一首诗,我命题‘梅魂’”东郭野忽然道。
他登上诗席,吟道:“寒漠青天风有痕,泥中香馥抵重门。 骚坛长赋凌云笔,一卷诗心润玉魂。”
全城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东郭野,每个人眼神之中都流露出鄙夷之色。
心想这东郭野,先前根本作不出诗来,唐雨和季孙仲飚诗,他只在旁边当看客。
现在两人诗都作完了,他却憋出一首诗来,看意思是要挑战唐雨,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时众人对东郭野的人品更是不屑。
东郭野憋了半天,憋出这一首诗,其内心也未必有和唐雨争锋的意思,只是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作出的诗,没有机会念出来罢了。
他一时激动,将此诗念出,心中却也感觉到了不妙,但见众人鄙夷的眼神,他哪里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诗已经念出来了,他骑虎难下,既然如此,他干脆摆出了挑战唐雨的架势。
恰好他还闷了几首诗在脑子里,说不定这一挑战,能让唐雨吃瘪,同时也能为自己正一正名,也让众人知道他东郭野其实诗才原也不俗。
一念及此,他便道:“唐先觉,此诗如何?你可还有命题?”
“切……”
全场响起嘘声,贵宾台之上,李勃和苏雨樵同时嘿了一声,王傲更是摇头道:“此等士子,却也妄想入陆师门下,真是……嘿……”
东郭明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几乎是站起身来,恨不得冲入苏园之中把东郭野揪回来。
真是愚蠢!
丢人现眼还不够吗?还要让东郭家的气度也丢了?
全场寂静,大家都看向唐雨,唐雨淡淡一笑,道:“东郭公子此诗作出,我却是作不出来了!今日诗会,东郭公子这首便是尾诗,先觉甘拜下风!”
唐雨说得潇洒坦然,认输非常的诚恳,没有半分的矫揉之态。
东郭野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有得意之色,道:“先觉兄号称武陵第一才子,莫非才华就止于此么?如此说来,却是让人失望了……”
“嘘……”
全场嘘声更大,东郭野这话说出来,就连东郭家一众士子都觉得脸红。
而季孙家的士子更是忍不住出言嘲讽,季孙仲眉头也皱起来,道:“先觉兄?莫非才思真耗尽了?既然东郭兄有此雅兴,兄台便再作一首……”
“再作一首!”
季孙仲这一说,立刻有士子响应。
尤其是武陵士子,一个个义愤填膺,同时围着唐雨,高声道:“先觉公子,再作一首,再作一首……”
唐雨眉头皱起来,东郭野嘿嘿一笑,道:“唐先觉,一首恐怕不够呢!我静待先觉兄的诗作!”
“无耻!东郭家太无耻了!”
季孙家几名士子大声喝道,真是忍无可忍,他们开始直接斥责东郭野了。
整个苏园,所有的士子都开始出讥讽之言,武陵士子更是吵了翻了天,整个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贵宾高台之上,季孙香愤然起身,冲着东郭明呵呵一笑,道:“乾坤兄,你真就能这样稳坐高台么?”
东郭明皱皱眉头,心中却明白,今日局面已然无可挽回,就算是他出去喝止东郭野,恐怕明日关于东郭家的种种讥讽也必然会传遍武陵城。
既然这样,就索性让东郭野闹下去,说不定唐先觉的底细还能全部淘出来,也算是有用处。
他冷冷一笑,道:“今日诗会是中学士子们的聚会,莫不成子茹还要以优学寺的身份去压他们不成?”
季孙香一愣,竟然无语。
东郭家啊,真是举家都是无耻之人,也难怪这东郭野如此不知廉耻了。
“众位兄台,都安静!”苏园之中,唐雨的声音响起。
全场瞬间安静,唐雨冲众人拱手道:“各位兄台,东郭兄乃东郭家大才,作一首‘梅魂’命题之诗,我自愧不如。
我既说过,此诗为尾诗,那便是尾诗。不过既然今日诗会大家兴致如此高涨,我却不能扫大家之兴。我便以‘梅落’为命题,作词一首,还望能尽各位兄台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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