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石磨早就洗出来备用了,豆子也泡软了,书敏决定先做晚饭,然后将惠儿的药煲好后就开始磨豆付。
一下子去了两件心事,今天的晚饭书敏打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家里有上次伯娘送的青菜和萝卜,还有一只黄脊,两只鸡。
鸡,书敏是不会动的,她还指望着他们生鸡蛋呢。于是磨刀霍霍,割了一大块黄脊肉用来小炒,剩下的肉都用盐腌了起来。
那些内脏书敏都扔了,埋在地里。她本来就不爱吃内脏,况且还是一只死了很久的动物内脏。
又洗了一颗萝卜,就着黄脊身上剔下的骨头,熬了一大锅的萝卜汤。
然后又烧了一锅的白米饭,这白米还是今天镇上买的,有些贵要四纹钱一斤呢,书敏没舍得卖多,就买了五斤。
晚饭的时候,惠儿精神好了很多,都不需要自己喂饭了,可惜她吃的不多,最终还是剩下了好多饭菜。
哎,算了,今天磨豆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自己肯定得又肚子饿,所以还是热在锅里吧,到时候灶膛里只要添一把火,饭菜立马就热了。
惠儿的药书敏不敢马虎,一直盯着火轻轻用扇子摇着,又不敢用力摇,怕火太猛,大夫可是说过需要文火慢炖。
这么一来,炖药的时间就长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把药炖好,赶紧将惠儿叫了过来吃药。
药有些苦,惠儿不想吃,好说的说最后才哄得她将要吃光。吃完药惠儿就睡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真的发挥了作用还是书敏自己的心里作用,感觉惠儿这一觉睡得比往常都安稳。
天已很黑了,可是张家的院里还是非常的热闹。虽然是大郎第二次成亲,但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都请来了,热闹且隆重。一天下来,张老头一家就笑没停过,此刻,他们脸上的笑容已经像雕刻一样硬生了,仿佛那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看样子笑得太久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宴席早就借宿了,长辈们留在堂前聊天,而小辈们则是在新娘子房中闹新房。这是这里的传统,小孩子闹得越凶代表越好。秋花的脸红红的,手里抓着一把喜糖,随时准备递出去的样子。
正远望着那含羞待放般美丽的秋花,突然想起了第一次成婚的时候,书敏也是这个样子。这会儿她在做什么呢?自己成亲了,她会不会难过?有没有哭?他记得她可会哭了。
与此同时,春生坐在妹妹的房里,房间里的一切都如她出嫁以前一样,可是他的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失去了最宝贝的东西一般。他们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一路上,妹妹染了风寒,母亲身无分文,跪在药方门口苦苦哀求了一晚上,大夫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施舍了一剂药。像打发叫花子一般。那一剂救命的药就回了妹妹,母亲却倒下了,之后遇到了胡大夫,可惜终究太晚了,母亲就死在了这百里村。村民们见他们两可怜,于是收留了他们。等自己长大些就帮村里干些活计,妹妹就在家里刺绣,这么些年总算过来了。后来家里还盖了房子,买了两亩地。自己又学了一身本事,回回上山都满载而归。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妹妹却出嫁了。留下这空空的一栋房子。
说实话,张老爹一家他一只不太喜欢,觉得他们太市侩了。就像前几年,他们家对自己就一只爱理不理的,后来见自己日子好过了才慢慢跟自己套近乎。
这样人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只要自己过得好,并且越来越好,张家就会一直重视妹妹,那幺妹妹在张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绝对不会出现像那个女人一样被婆婆欺负的事情。
她的前夫再娶了,她的心情是在怎样的?也像自己一样坐在房里哀叹吗?
他望向窗外,望着高峰岭的方向,月底了,没有月光,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此刻的书敏正在磨豆付,她用勺子舀一勺豆子倒进石磨的圆孔里,然后使劲的推了一下石磨上的把手,石磨就转了一圈,再放一勺豆子,再用力一推,石磨又转了一圈。看见越来越多的豆子被磨成浆粉,书敏的内心就充满了浓浓的满足感。只是这石磨磨其豆腐来实在是太慢太累人了,这不摸了一个时辰了都,才磨了一半。将来得解决这磨豆子的问题,要不然一天一只豆腐就够让自己累趴下了,还怎么致富啊?这么想着,书敏决定中途休息一下,吃点宵夜再继续磨豆子。
终于将豆子都磨好了,书敏也终于累趴下了。沾到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书敏揉了揉发酸的手背,起床做豆腐去了。前世放假的时候回乡下曾经见奶奶做过,主要环节就是石膏与豆浆的比例。奶奶曾说过五斤豆子只要用饭勺沾三分之一的量就够了,书敏估计也就两克左右。
不一会儿惠儿也起来了,她睡得很好,所以精神也很不错,起床的时候也没有哭闹自己穿了小衣服来了厨房。
书敏帮她洗了脸,又用柳枝帮她梳了牙齿,才将早上留下的豆浆给她喝。
惠儿看着那白白的,香喷喷的豆浆,看着很好喝的样子,就捧着碗蹲到灶膛前慢慢喝去了。
“好不好喝?”书敏一遍将石膏用少量的水化开一边问。
惠儿扑闪着两颗大大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她还是不喜欢说话。
“喜欢喝的话,以后娘每天都给你做,好不好?”大夫说过惠儿的情况需要自己多加关怀才可能慢慢恢复,所以她总是尽量跟她多说话,希望她可以慢慢恢复到以前活泼可爱的样子。
惠儿还是笑着点点头。
这比前两天好多了,起码会笑了,书敏很欣慰。
接下来就是把豆浆倒进木桶里,让石膏慢慢地把豆浆变成豆腐花。莫约过了一刻钟,白花花的豆腐花就形成了。
书敏又给惠儿添了些豆花。惠儿看到水水的豆浆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白花花软绵绵的豆花,觉得很神奇。时不时的往木桶看去。
“是不是很好玩?”书敏将豆花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木架子做好的容器里,用粗布包好,压上事先准备好的木板,又在木板上放了有半桶水的木桶,让它沥水变成豆腐。
惠儿点了点头,看得目不转睛。
“中午我们就有好吃的豆腐了,开不开心?”书敏又问
惠儿还是笑着点点头,她不知道什么事豆腐,不过娘说好吃就一定会好吃吧。
惠儿刚吃完药,张李氏就上门来了。惠儿看见她像是看见吃人老虎的兔子,吓得躲进书敏的怀里瑟瑟发抖。
“你躲什么呀,我又不吃人!”见孙女不给自己面子,张李氏心里暗暗骂了声赔钱货。
“婶子,你怎么来了?”总不可能再叫娘吧,书敏想了想还是叫婶子吧。
“秋花昨个儿进门了,今天是她在张家做新媳妇的第一天,这小东西我得带回去认人。”张李氏没好气的说“谁知道这家伙捡了我就躲,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张家这么多年的粮食都白食了。”
“婶子你也看见了,惠儿还病着呢。”书敏用手轻轻安抚着躲在身后的惠儿,她是不会让惠儿回去的。
“我看她已经好了,能跑能跳的。别说了,跟奶回去见你后娘。”张李氏说着就上前拉惠儿,惠儿一惊吓,哇哇的哭了起来。
“婶子!”书敏有些气愤“惠儿可没好全,你这样吓着她,不怕她变得再严重吗?你强行拉她去,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也不难看!”
张李氏一咽,骂道“丧门星,定是你暗地里教坏她。一肚子坏水,你如今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还想着坏张家的好事。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花是正经娶进门的,她以后就是惠儿的娘,你拦不住,不要脸!”
书敏见她一转眼就开始骂起自己来,心下无语,又不想与她争吵,只好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待惠儿好些我就带她回张家一趟。”
说完就抱起惠儿回房间去了,将她一个人撂在院子里。张李氏气急了,站在院子里骂了一会儿,见书敏没给一点反应,只好骂骂咧咧的回去。一路上逢人就说书敏的坏话,说她离了也不安分唆使惠儿与她做对。幸好村里人大部分人心里都是雪亮的。那晚惠儿出事全村的人可都是知道的。若不是秦氏坚持,惠儿说不定就去了。
张李氏回到家中又将书敏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通。说完后喝了好几口茶才解恨。老爷子低头抽着旱烟不知道再想什么,正远低着头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更何况二房的人。
秋花上前给张李氏碗里又添了些茶水。说道“娘,这天干地燥的容易上火,你莫要生气。惠儿定是真的没好,不然指定会跟你回来的。要不晚点我跟正远哥去趟那边,见见惠儿,就当是认下她了,好不?”
张李氏笑着拍着秋花的手说“还是你大气!赶紧的加把劲给我生个大孙子,我也懒得生那丫头的气!”不是她不疼孙女,只是她一看到那丫头就想到大房断了后,心里就莫名的有股气。所以她对那丫头才没有好脸色看。
秋花被她说得脸一红,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还是一旁的老爷子发了话“你个婆子心急什么,都吓坏人家了。秋花你别怕。我信你早晚让我们抱上大孙子。”
二房的人听着两老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家的孩子就不是老张家的孙子了吗?说的好像老张家没有抱过孙子似的。
张李氏走后,书敏按无了很久惠儿才慢慢安静下来。想来是那天张李氏将惠儿关进小黑间时惠儿留下的阴影。惠儿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对张李氏亲近起来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豆腐已经不再沥水了。书敏满怀期待的小心翼翼的打开粗布,再用木板重新盖了回去,然后将它翻了过来,最后拿开上面的底板和木架,掀开粗布,白白嫩嫩的豆腐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如白玉一般美丽。底板上事先刻好的井纹格子,如今横横竖竖印在洁白的豆腐上面,将它化成了正正方方二十五块。
书敏握着刀,小心翼翼的接着线条将它们划开。就这样二十五块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安安静静的躺在木板上。
惠儿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伸着小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豆腐没有破,略微有些小小的弹性。书敏知道这次的豆腐做得很成功。
她拿出一个干净的盘子,盘子中捡了两块豆腐,又将那里脊切下一条后腿,放在篮子里。
“走,咱们去伯娘家里转转。”书敏牵起惠儿去了里正家里。里正和伯娘帮了自己很多,书敏一直想着如何报答他们,如今豆腐做出来了,她就迫不及待得给他们送些过去。
里正出门去了,伯娘在后院正在烧饭。听说书敏来了,围裙都没有解下来,拎着锅铲就出来了。急的她大儿媳妇李氏追出来说“娘,你倒是把锅铲给我留下来啊!”
伯娘这才反应过来,将锅铲和围裙都给了李氏。李氏对书敏笑了笑,回头接着烧菜去了。
“来,叫伯奶。”书敏让惠儿给伯娘打招呼,可是惠儿只是笑了下,依在书敏怀中。书敏无奈只好说道“惠儿还病着,不太爱说话,伯娘您别介意。”
“不会不会。”伯娘赶紧笑着将惠儿拉在自己怀里,心疼说道“我都听说了,你说她那人心咋就那么狠呢!”
惠儿在伯娘的怀里很安静,书敏放心不少。她将篮子放在桌子上面,将里面的黄脊腿和豆腐拿了出来。说:“谢谢伯娘近日来的照顾,家里得了点肉和豆腐,你别嫌弃啊。”
“你这孩子,家里什么都有,有吃的留给自己就好了。”伯娘见她这么见外有些不高兴。
“伯娘这肉你不稀罕,可是这豆腐我保证你没吃过。”书敏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也不计较。
“豆腐?”伯娘这才看到那方方正正白白的东西“这是啥东西啊?”
“这就是豆腐啊,豆子做的。味儿可好了。”书敏说。
“你哄我的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豆子啊!”她又用力闻了一下”倒是带有一点豆子的香味。“说完又用手碰了一下,吓了一跳“哟,还是软的!”
书敏看到几十岁的伯娘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禁有些好笑。她说“伯娘,这东西是我琢磨出来的。老少皆宜,冷热皆宜,煎炸煮炒都很好吃,要是跟肉炖在一起特别香。”
“真有这么好?那我可要尝尝了。”伯娘也不客气,炉子上就炖着春全送的野猪肉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豆腐放进去,可是一整块的又有些不好下手的感觉。
“用手掰成小块小块的就可以了。”书敏提醒。
“哟,我这脑子。”伯娘立刻反应过来,用手掰成一块一块的放进砂锅里。可惜砂锅里面的肉太多了,只放了一块豆腐就满满的了。
“还有一块就用来炒吧。”书敏提议。伯娘没做过豆腐,自然是书敏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把豆腐带到厨房让李氏炒了。李氏没有见过豆腐更没有做过,一脸胯胯的样子“娘,我该怎么炒?”这东西怎么炒啊?这么软,用锅铲一舞不全碎了吗?
书敏只好说:“不嫌弃这道菜就我做吧,我做一遍你们就都学会了。”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锅铲递给书敏,说:“要准备啥的,跟我说一声就好。我帮你搞。”
“那就切点蒜子,辣椒,有肉就切点肉丁没有的话就算了。”书敏说
“有,都有。”李氏赶紧准备去了,书敏舀了勺油沿着锅画了一圈,油边均匀的洒在锅里。
“小火,火力要均匀。”书敏一边说一边拿起豆腐,用刀小心翼翼的就在自己的手上开切。
没切完一刀,就将切下来的豆腐薄片沿着锅底一圈一圈的放进去。
书敏时不时的观察火候,带豆腐煎的差不多了就小心的用铁铲翻面,加了点油又继续煎着,带豆腐煎得两面金黄色,就起锅。最后又在锅里下油将蒜末,辣椒,肉丁放进去爆炒,最后又将剪好的豆腐到了进去一起翻了翻,加了调味。一道黄金豆腐就做好了。
“真好看,光闻着这味道,都流口水了。”伯娘和李氏都有些迫不及待得尝了尝,都忍不住说好。
书敏见她们喜欢吃很高兴,说“我以后每天都会做豆腐,伯娘想吃就去我哪里拿。”
“那感情好,不过肯不能每天拿,不然得吃穷你!”伯娘笑道。李氏在旁也点头表示赞同。
“不怕的,又不是金贵的东西。”书敏很大方的说。
“这东西真是那黄豆做的?”李氏还是很难把又硬又干的黄豆跟这豆腐联系起来“你若是没骗我,我干脆拿黄豆跟你换好了。反正家里大把的黄豆。”
“这感情好,不仅可以用黄豆换,还能用米,面,油,盐,菜来还。东西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你一个人带着惠儿,哪能每天只吃豆腐啊!要我说只要村里人吃了你这豆腐,让他们掏钱买都乐意。”伯娘忽然脑洞打开,把书敏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本来嘛,农村里都是自给自足的,用钱买跟用物换都一样。
“嗯,我也是这个打算呢。若是真的能做起来,我和惠儿的日子就不用愁了。”书敏说:“伯娘你到时候可得帮我跟村里人说道说道,不然他们可不信我。”
“包在我身上,串门子这事情我最擅长了。”伯娘哈哈说道。
眼见着中午了,书敏便告辞了。伯娘要留饭,可是书敏说出门的时候没锁门,得赶紧回去给推了。于是书敏就带着惠儿回家了,临行前伯娘给了惠儿一把吃食,惠儿边走边吃,不亦乐乎。
有伯娘的帮忙,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豆腐就会很畅销,到时候豆腐换来的米面应该够过个冬天了。若是还不够就只能幸苦些去镇上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