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在当天下午走的,走之前还念叨着豆腐好吃。这也让书敏的豆腐在百里村名气大噪了一回。
叔公已经九十多岁了,是喜丧。张家大摆宴席,跟书敏定了五只豆腐,宴请了全村的人。从那以后书敏的豆腐就供不应求,生意算是真正做起来了。
可是问题来了,书敏只有一个人,磨豆子又是十分吃力的活计,她每天最多只能做五只豆腐,多了真的顾不过来。
要是能请个让人磨豆子就好了,书敏想。
这天下午,书敏正在磨豆子,村尾的阿婆明婆过来买豆腐。她的牙全掉了,平日里只能将菜煮的很烂才吃得下去。可是她家里的大媳妇总是嫌她菜煮的太烂了不好吃。于是婆媳之间的意见非常大。自从在叔公的宴席上吃到书敏做的豆腐后,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豆腐,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买豆腐。
“惠儿娘啊,我过来买豆腐了。”她已经很老了,颤颤巍巍的住着拐杖,站在门口。
“明婆。今天的豆腐卖完了,我正在磨豆子呢。估计得晚上才有了。”书敏有些不好意思。
“卖完了?”明婆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将带来的豆子放在书敏手中,说留着明天过来拿。
明婆家里的条件应该不怎么好,每次不是拿地瓜就是拿豆子来换。如今书敏倒是不缺这些东西,但还是会收下。
“好的,明婆,您慢走,明日我给您送过去。”每次看到明婆颤颤巍巍的模样,书敏就很担心她会跌倒之类的,反正明婆的家就在村尾,离自己这里也不远,索性自己帮她拿过去好了。
第二天,书敏做好了豆腐就捡了两块给明婆送去。
明婆的家是茅草屋,屋前有个篱笆围城的小院子,院子外面长着一些菊花,院子里面有两块菜地。明婆的儿子张正兴正坐在门前搓草绳,看见书敏送豆腐来了,就赶紧起来开门,可是他的左腿是断的,只好一跳一跳的过来。
“兴哥,你怎么亲自来开门?”书敏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几步路不碍事。”正兴的手很粗糙。因为断腿的缘故他不能下地干活,只好在家里做些手艺,一般是编点席子或者做些簸箕之类的。让媳妇去镇上卖些钱补贴家用。
“明婆呢?”书敏见家里没有人,好奇的问。
“我娘昨夜咳嗽的厉害,我媳妇送她去镇上瞧瞧。快回来了。”正兴笑笑说。
“严重吗?昨个我见明婆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书敏关心的问道
“不严重,老毛病了,一入冬就犯。吃着药就好些。”正兴一边搓草绳,一边回答。心里却担忧着:每年娘亲的病就要花不少银子,不知道媳妇回来会不会又唠叨。想到这,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可恨自己的腿有毛病,想去打短工补贴生活都没有人要。
书敏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也不敢多问,就回家了。
傍晚,书敏捡了几个鸡蛋去打算去看看明婆。毕竟是邻里,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断不能当作不知道,可是刚走近明婆家就听见里面穿来了吵架的声音:
“我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的。今个儿还是我的错了吗?我是故意不给娘抓药吗。天凉了席子卖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正兴媳妇的哭声。
“我没说你错,可是娘的病...你不是还有些私房钱吗?”这是正远的声音,明显是心虚。
“私房钱?!你个黑心的汉子,那是我的嫁妆。我嫁来你家你就应征兵役,一等就等了你三年,那三年家里里里外外那件事我给你落下了。你倒好,人是回来了,把腿落在外面了。”正兴媳妇哭的越来越大声,里头还夹杂着正兴无奈的叹息声。
“原来正兴哥德腿是这么断的。”书敏也在心里面同情他。可是自己是来探病的,里头人家夫妻在吵架,不太好意思进去呢!
正在犹豫,明婆的声音响了起来“惠儿娘啊,你咋来了?”她正从外面回来,还不知道里头儿子媳妇吵架的事情。
“明婆,你才从外头回来啊?”书敏有些奇怪
“牛婶知道我今天进城,托我给她带些盐回来,我回村里就给她送盐去了。你咋来了?”明婆解释说
“我听正兴哥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书敏说着把装有鸡蛋和豆腐的篮子递给明婆。
“唉...老毛病了。”明婆推了推篮子说“别破费了。”
“不破费,都是家里现有的。”书敏劝她收下。明婆只好收下,拉着书敏一定要她进去坐坐。
或许是听到明婆回来的声音,屋子里没有了争吵声,连正兴媳妇的哭声也压了下去。书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去了她家里。
正兴媳妇见了书敏,笑眯眯的接过篮子,看到篮子里有鸡蛋和豆腐,笑得更加开心了,仿佛刚刚哭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你咋还在那里笑啊,赶紧给惠儿娘到碗水去啊。”客人来了不去倒水,就盯着篮子里的东西看,明婆见媳妇这样有些不喜。
“明婆,别费事了,我不渴。”书敏说“您的药抓了吗?”刚刚她是听见了,正兴媳妇没有给明婆抓药,可是她手里是有些银子的。
“老毛病了,不用吃药。”明婆笑眯眯的,可是心里面却挺伤心的。媳妇说药钱没带够,下回再抓药,可是她知道媳妇是在心疼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靠着这儿媳妇呢。
书敏听得有些心酸,想着自己还有些银钱,于是淘了一百文出来说“药还是得吃的,我这里有些闲钱,您先拿着去抓药吧。”
明婆赶紧推诿,说不用了。正兴也赶紧说不用。只有正兴媳妇很很高兴,一把就抓过那一百文钱说“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做了生意了就是不一样啊。”
“什么生意啊,都是邻里们帮衬呗。”书敏有些不喜,不过还是谦逊的说道。
“我看啦你一天能赚不少吧?一块豆腐两纹呢,一百块豆腐就是两百纹呢,你一天能卖多少豆腐啊?”正兴媳妇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依然问道。
“村里面的人哪里个个都能掏钱买豆腐?都是拿粮食来换罢了。家里粮食现在倒是够吃的。”书敏尽管不喜,还是耐心的说。
“要不你教我做豆腐呗,也好帮衬帮衬我家,以后我们会报答你的。”正兴媳妇打蛇随棍上。
明婆的脸都黑了。
“媳妇你要是没事做就去劈竹子,明个让正兴多做几只簸箕。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娘...一个簸箕能赚几个钱.又费时费力。哪像那豆腐.....”正兴媳妇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婆婆的脸都黑了。虽然她偶尔也闹些脾气,可是顶撞婆婆这种事她还是干不出来的,只好憋着气,去院子里对着竹子发泄了去。将竹子劈的震天响。
“那个..惠儿娘,你别介,我这儿媳妇没脑子,可是人不坏。”明婆怕书敏心里有疙瘩,赶紧解释说:
“没事的,说起豆腐我倒是有个主意。”书敏说“这豆腐好吃可是磨豆子却是件体力活。我自己一个人还真吃不消。不知道正兴哥有没有兴趣去帮我。”
“啊....”正兴听书敏提到自己,愣了一下。“我行吗?”他想到自己的腿,有些犹豫不定。
“磨豆子而已。只要坐在那儿就行。不用你走来走去,也不用你搬搬抬抬,我给二十文一天,你看怎样?”
“兴儿,你就答应了吧。”见自己的儿子还在犹豫,明婆赶紧劝他说“磨豆子比做簸箕好,至少不用担心卖不出去。”还有你赚钱了,你也能在你媳妇面前抬头了,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行,那你刚刚给的一百文算我的预支工钱好了,你若是不应,那我便不去了。”正兴想了想说。刚刚媳妇拿走了一百文,他实在觉得丢面子,于是提议说。明婆也极力赞成。书敏听了自然点头。
招到了小工,以后总可以轻松点了吧。书敏想我还要研究一台分缝纫机呢,用针线缝衣服简直折磨人啊。书敏自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耐性。
惠儿的那件中衣勉强算是做好了,手艺嘛,呵呵,反正是穿在里面的也就不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