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子上,一只只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蝶儿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多看一会儿的话,感觉它们似乎展翅迎面飞来。
“这是?”许文瑞看傻了眼,放下茶盏,伸手要去看绣好的那一边,因为那边的料子是卷起好多的。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把手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又蹭。
“哪有这么夸张,脏了可以洗的啊。”瑾瑜再次被他傻傻的样子逗笑,说到。
“洗了会不会褪色啊。”许文瑞见她不反感,放心大胆的把卷起的那部分拿在手上,往后慢慢的退着步,慢慢的展开。天啊,这是多少只蝴蝶啊?这是绣了多久的啊?
“不妨事,左右是路上无聊绣着打发时间而已。”瑾瑜放下手里的针线,帮他牵着料子,以便他更方便看。
“这个绣好,可以做成几扇屏风放在书房的。”许文瑞看着蝴蝶念叨着,展开到墙角了,还没完全展开呢。
“你喜欢?那我绣好后,就送你做屏风好了。”瑾瑜随口说道。
“真的?真的送给我么?”许文瑞心里正喜欢着,不好意思讨要呢,听见她问,不敢相信的问。
瑾瑜点点头,反正绣好后也不会一直带在身边,不能扔掉,与其送给不相干的人,那还不如送给他呢。知道自己认真绣出的东西会被人珍惜着,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快好了,你看就这么一截料子了。”瑾瑜把搁在腿上的一截空白料子拎起来给他看。
许文瑞高兴的点着头,慢慢的把展开的部分又卷了回去,放在软榻上,然后回身搬了椅子,想坐在她身边看她绣,椅子都抬起来了,想想不妥,又放下,去给她到了一盏茶,等她喝好,接回空茶盏放好,老实的坐回原位置看书去了。
看几眼书,就抬头往对面软榻上看看。
瑾瑜觉得越跟他在一起,越觉得他有时候,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在外人面前的成熟稳重,恐怕是不得已。
呆子,这回瑾瑜是在心里这么叫着的。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书房中的俩人都听见了。“没事,是自己人,我去看看。”许文瑞起身好似安慰的说着,就往外面走。
外面果真是那四个说是要去看热闹的人;“怎么这早回来了,晚饭还早呢。”他不喜欢他们这么早回来打搅了自己幸福的时刻,可是看他们的神情不对,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冯贵他们几个没有笑,反而一起往许文瑞身后的门张望。
“这里不方便,咱换个地方说话去。”展群很神秘,很严肃的上前拽着好兄弟的胳膊,边说边往前面拽。
许文瑞本想发火,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啊。可是,看看他们的神情,他忍住了,万一是正经事呢。说等下,进去打声招呼再去。
他进屋跟瑾瑜说有事出去一下,瑾瑜点头,继续绣蝴蝶。
许文瑞出了屋子,命令冯贵留在院子,冯贵有点不情愿,跟展群使眼色,可是展群知道,这里不留个人,那位不会放心跟他走,就没搭理冯贵。
许文瑞都答应了,他们却还是怕他反悔似的,连搂带架着把人弄出了套间的院子。
院子里的冯贵,见人都离开了,赶紧离门远远的,站到院子门那边去了。
到了外面的茶楼雅间坐下,展群没有立马说话,而是是个眼色,另一个随从立马心领会神的到门外守着去了。
真是多此一举,茶楼现在就他们这几个客人好不好?许文瑞无语的看着他们折腾,见展群很为难的样子就开口了;“到底搞什么鬼?赶紧的。”
“我们跟你坦白,先前,我们说是去看热闹。”展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人的反应。
“然后呢?”许文瑞拧眉问到。
“我们,我们又回到林子那边去了。”展群又挤出一句来,再次看着他的反应。
然后呢,许文瑞脸色就阴了下来,自己怎么疏忽,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异常呢。很好奇那个人儿,所以他们倒地没忍住去查看了吧。不用说,看到的情况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许文瑞是真的生气了,别的事他可以不跟他们计较,但是有关于她的事就是不行。
“别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听,你们很好,很有主见,既然如此,明早你们就回延州吧,我用不了你们了。”许文瑞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你不是也好奇么?你怎么就那么能忍住?对那个女子你究竟了解多少呢?她是黑道白道的人你都不清楚,你竟如此信她?”展群也爆发了,低声吼着。
许文瑞停了下来,转身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听好了,我就是信她,理由你们没必要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要害我,她也不会。就算她真的要害我,我也心甘情愿。
她是黑道白道的人,我都无所谓,我就是信她。你们若是对她不敬,那就别怪我绝情。”
展群见自己的好兄弟已经固执到这份上,是又气又无奈。用手指揉揉蹦蹦直跳的太阳穴,在看着好兄弟转身伸手要去推门的时候,他不甘心的继续说;“你知道我们看到了什么?那个你承诺放走的笑面狼,被一根藤条吊死在大树丫上,裤裆里都是血,命根子被利刃切断了。身上还挂着一条白幅,上面写着他的身份,做过的恶事,咱之前听到的变态采花贼作案,就是他。”
许文瑞没有堵耳朵,这话听得清楚,一字未漏都听进去了。
他的手僵在门边,也没有再挪步。
“是,她帮过咱,可是,这样手段阴毒的女子,你还能不介意,不在乎?还要与她一起同行么?李叔早有教诲,不得结交人品不好的为友,不得跟忽正忽邪的人交往,你难道都忘记了么?
说不定,她的身份都是编来骗咱得呢。”展群见他停下,知道自己说话影响到他了,抓紧的继续说着,话语里尽可能的不说你,而是咱。就是想让他明白,谁是自己人。
“说完了么?”许文瑞冷冷的问。
一旁听着的那个随从,紧张的要命,主子的神情他的位置看得很清楚,主子是真的动怒了。先前动怒,是因为他们私自去查了那个女子的事。现在么,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了。
难怪,那个笑面狼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就已经开始恐惧的不得了,原来她真的是个可怕的人,一个可怕的女人啊!
“该说的,都说了,你开不了口的话,我去跟她说,就说咱还有别的事不能直接去京城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就算听出是咱们的借口,应该也不会厚颜的在跟着咱的。”展群放松了语气,说着。
“我说过,她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许文瑞冷冷的说完,推门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留在茶馆雅间门里俩,门外一个目瞪口呆的站着。
“展爷啊,会不会是那个女的给咱爷下了什么降头了?不是说,邪门歪道的人最擅长那个么?”门外的刚刚也把屋内的对话听的清楚,小声的问。
“兴许,是咱想多了,管她黑道白道呢,对咱爷真心好,就行了呗。不然怎么办?你们看爷,根本就听不进去,难不成咱们真的被他赶走啊?”另一个犹犹豫豫担心的说着。
展群也无计可施了,都已经那样告诉他了,还是没用啊。出来,就是为了保护他的,怎么能因为赌气,就离开呢。都走的话,他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真是气死我了。”展群气的回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张本来就很旧的桌子,立马就散了架。
三个人在雅间里,又站了好一会儿。
“回去,我就不信,他知道了她那么多的事情,还能跟以前一样?你们几个机灵点,好好盯着那个女的,一露出狐狸尾巴,就有她好看的。”展群实在是没辙了,赌气的说着,领着俩人下了茶楼,扔给门口直打哆嗦的伙计一锭二两重的银块子,陪那桌子足够足够的。
三个人回到客栈,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冯贵回来,就觉得奇怪,叫一个人过去看看。回来说,爷根本就没回来。
“怎么办啊?爷被咱气着了,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个人不安全啊。”一个担心着。
“就怕他不生气呢,没事,他这是心烦了。”展群却露出了笑脸说到。
许文瑞的确心里有点烦,看见那个笑面狼那样惧怕她时,就知道里面有缘由。可是她真的有他们几个说的那样阴毒么?他不信,想去牵马亲自去看看,想了想放弃了。
一个人到另外一家食肆里,要了一壶酒,几个菜,边喝酒边烦恼着。
菜就没动几筷子,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他又要了一壶,接着喝。他知道展群他们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也知道那个人儿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害自己的。
展群他们说那笑面狼的死状很惨不忍睹,那个人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不值得怜悯。可是她的手段,好像的确是那个了一点。许文瑞没办法把阴毒那俩字用在那个人儿身上。
眼前一下子是她画画题诗的样子,一下是她在软榻上绣花的静美,一下子又是她林子里,认真采摘那芍药花籽的样子。反复出现次数最多的画面,就是她不顾生死,在悬崖死命救自己上去的情景。
是的,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救过自己的恩人。而且,她救自己时,完全就没有目的,只因为自己在城门口无意中帮了她一次。
自己只是动动口而已,而她却要冒着生命危险救的自己呢。许文瑞忽然觉得耳清目明,同时也未自己刚刚的纠结觉得对不住那个人儿,自责着。
可是,回去后怎么面对她呢?隐瞒展群他们又去林子的事么?但是要是实话告诉她的话,她会不会生气呢?还有展群他们,自己能做到不在乎的跟她相处,他们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