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黎延沧和殷素衣。
后来,就连黎阡晩和黎阡舜他们都得了消息。
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兄长双眸血红的抱着大嫂,整个人阴沉到了极致,竟令人有些不敢轻易接近他。
最后,还是从冷画的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
心下惊骇不已,黎阡晩便皱眉道,“寒毒?!”
那是什么?
“连遏尘也只是在医书中看到过记载,只知道这东西是从南凉流传出来的,再多的,就不得而知了。”冷画低声道。
“南凉?”
点了点头,冷画将乐烛被人救走一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想起什么,她还将霄逝拿回的那封信和玉佩递给了黎延沧。
后者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震惊道,“这不是沉渊的玉佩吗?!”
闻言,房中几人不觉朝他手中的玉佩看去。
那并非是什么名贵上乘的美玉,甚至连形状也普通至极,边角出现了细碎的裂纹,原本方正的玉佩缺了一角。
见状,黎阡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爹,您怎么知道这一定是顾丞相的玉佩?”
这般毫不起眼儿的玉佩,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轻轻抚过玉佩,黎延沧沉声道,“这原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认错。”
“您的?!”
“嗯。”
当年,他与沉渊一见如故,为示情谊,他便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玉佩赠予了他,虽说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是自己一番心意。
送给沉渊时,这玉佩尚是完好的。
彼时他被人追杀,堪堪躲过箭矢,这玉佩却被削去了一角。
之后沉渊去了一趟南凉,回来这玉佩便不见了。
思及此,黎延沧眸色深深的望着手里的东西,心下疑窦丛生。
沉渊当时便说,这玉佩被他遗失了,可如今,怎会出现在乐烛的手中?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会是顾丞相送给她的吗?”黎阡晩的心中不免猜测着两人的关系,不过,大多是些风月之事。
“不会。”
“绝无这个可能。”
谁知她才说完,便遭到了黎延沧和黎阡舜齐声否定。
叹了口气,黎延沧拧眉道,“即便沉渊与乐烛相识,他也定不会拿我给他的东西送人。”
这不符合顾沉渊一贯的行事作风……
一个念头被否,黎阡晩便又萌生了另外一个,“乐烛特意留下了这个玉佩,是想说明什么?证明她与丞相相识?”
“为何偏偏要千凝去取解药?”一直都没开口的莫轻离忽然轻声问道。
“叫大嫂。”
“……”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在意这个!
看都没看他一眼,莫轻离对众人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猜测,“会不会……是大嫂和丞相有何关系……”
她本是随口一说,不想黎延沧却陷入了深思。
原本他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可如今听轻离一说他方才发现,偶尔凝丫头某个瞬间的神态倒果然有些沉渊的影子。
之前在东夷的时候,阡陌似是也无意间说起过此事。
难道……
凝丫头是沉渊的女儿?!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黎延沧面色微沉。
事事皆与南凉相关,难道定要带凝丫头去一趟南凉才了解了这寒毒吗?
就在众人一时无话之际,忽闻一道轻吟声响起,透着满满的压抑和痛苦,令人闻之便蹙起眉头,心下酸涩不已。
寻声望去,便见黎阡陌赤红着双眼,将怀中之人拥的更紧。
骨节分明的手掌被咬的鲜血淋漓,同他眸色一般的血液顺着手指缓缓流下,“嘀嗒”、“嘀嗒”地掉在了锦被上。
而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只眸光专注的望着楚千凝。
那一幕,看得人无比揪心。
微微低下头去,莫轻离的声音突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寒毒……我虽未曾听闻,但大嫂这般症状我却见过……”
话音方落,便感觉好几道目光都“唰”地一下落到了她的身上。
顶着巨大的压力,她又道,“寒烟也曾似大嫂这般饱受冰寒之苦,后来日日浸泡寒潭药浴,这才得以恢复正常。”
“寒潭药浴?!”黎阡陌总算是有了些反应,锐利的眸光射向莫轻离,似是能将人看透一般。
“嗯。”
缓缓点头,莫轻离继续说,“不过,她人远在西秦。”
也就是说,那药浴也在西秦。
不比黎阡晩等人面上的失望之色,黎阡陌眸中血色更浓,直直的盯着莫轻离,沉声问道,“这是凝儿教你说的。”
他的语气很笃定,几乎是毫不怀疑。
莫轻离眸光微动,随即一脸平静的抬头同他对视,“兄长,事关大嫂安危,还望你能冷静一点。”
“大哥……”
黎阡舜眉头紧皱,上前一步挡在了莫轻离前面,恐自家兄长冲动之下伤了她。
“冷画。”黎阡陌忽然唤了一声,眼睛却始终盯着莫轻离。
“奴婢在。”
“凝儿让你以取蜜饯为名去向她通风报信,撒下这般弥天大谎,是也不是?”
听他说完,冷画“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不是、不是……奴婢当真是奉世子妃之名去取蜜饯……”
虽不知在他们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听他们说了这些,殷素衣和黎延沧也大概明白了。
殷素衣亲自将冷画从地上扶起,话却是对黎阡陌说的“阡陌,你理智一些,眼下如何救凝儿才是最要紧的。”
血眸微微眯起,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楚千凝没有说话。
凝儿……
可以赌一把吗?
赌你没有瞒着我联系莫轻离,赌她所言皆是真的,赌西秦之地真的有能解寒毒的寒潭药浴。
但一旦输了……
谁能赔他一个康健的凝儿?
倘或不赌,便只能等乐烛来联系他,将凝儿的性命系于那种人手中,断不可为!
微微敛眸,鲜血淋漓的手掌紧握成拳,他似是在心底做下了约定。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黎延沧等人明显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
带着些孤注一掷的狠绝。
“冷画,你与唳染速速赶去南凉,查清有关寒毒的事情,随时传消息与我。”
“属下遵命。”
“鹤凌,你与霄逝随我去西秦。”拥紧了怀中的人,黎阡陌寒声说道,血眸中似是凝了一层幽暗的迷障,令人不敢直视。
一听他说要去西秦,莫轻离的神色不禁变的有些复杂。
只是她站在黎阡舜的身后,再加上微垂着头,这才没被人发现有何不妥。
不着痕迹的揪紧了身前之人的衣襟,她轻声道,“我也去。”
“你……”
及时打断了黎阡舜的话,莫轻离坚持道,“兄长此去西秦人生地不熟,况那寒潭药浴乃是皇家所用,恐西秦帝不会轻易让你踏足。”
闻言,黎阡陌敛眸道,“你有办法?”
“我没有……”莫轻离的语气稍显失落,但却固执的对他说,“但寒烟会有办法的。”
寒烟那么厉害,她一定能有办法救千凝!
虽不知莫轻离为何如此笃定,但左右他已决定了要去西秦,带着她也无妨。
不过……
视线才落到黎阡舜身上,后者便自觉道,“我也一起去。”
即便大哥不暗示他,他也是要开口的。
让轻离和大哥同往,路上本就多有不便。更何况,如今大嫂情况未明,万一到了西秦发生什么意外,怕是大哥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这丫头。
安排完出行之事,黎阡陌转向黎延沧和殷素衣说道,“府中诸事便烦劳爹娘料理,一旦丞相醒来,还望速将乐烛之事告知。”
他隐隐有个猜测,凝儿的身世唯丞相大人可解惑。
思及此,他垂眸看向怀中被寒毒折磨的脸色苍白的楚千凝,腕上青筋暴起。
乐烛……
经此一事,便愈发确定她非是凝儿生身娘亲。
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也无法改变什么。
唯有她,非死不可!
确定了好行程和计划之后,黎阡陌便带着楚千凝趁夜奔赴西秦国。
莫轻离和黎阡舜晚走一步,不为别的,就为了料理萧太后赏赐下的那些姬妾。
这夜,广陵王府闹出了好大的笑话。
起因是萧太后赏赐下的几名姬妾于湖边起舞,本欲讨世子欢心引他前来,却不想身为世子的黎阡陌没出现,倒是招来了王府的二公子黎阡舜。
月色朦胧,湖边各处未燃烛火,加之黎阡舜的身形与其兄长相似,他又饮了些酒,双方便都没有认出彼此。
好巧不巧的是,偏被少夫人莫轻离给撞上了,一怒之下吵嚷起来,闹得沂水城人尽皆知。
莫轻离如今虽嫁到了黎家,但她毕竟还是西秦的公主,身份摆在那,北周之人也不会轻看了她去,是以她便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直接打发了那几名姬妾。
事先也未进宫回明太后,更加没有和自己的婆婆殷素衣商量,当夜便将人关进了柴房,翌日天一亮就把人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
照理说,这事儿黎阡舜也有责任,毕竟那些女子均是黎阡陌的侍妾,不管他碰没碰,那即是太后赏给他的,便注定是他的人。可黎阡舜为人弟者竟与兄长院中的人不清不楚,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
这位西秦公主于外只说是那几名侍妾勾引了黎阡舜,品行不端,有意挑起他们兄弟二人间的不睦,分明就是假借萧太后的名义行不轨之事,趁早料理了她们也是出于为太后的名声着想,免得被世人以为这是太后吩咐的。
她如此一说,倒叫萧太后不好借题发挥。
此番言语换作楚千凝或是殷素衣任何人都无法直接说出口,唯有莫轻离,她身份特殊,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打发走了那几名侍妾,这夫妻二人便也赶紧出城,直奔西秦而去。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便有黑衣人往楚千凝和黎阡陌所住的院子射出了一支带信的箭矢。
人方才出现,便被王府之人瞬间斩杀。
这是莫轻离临走之际与黎延沧和殷素衣说的,但凡有何人上门,一律杀无赦。
当然,这并非是她的想法,而是楚千凝的。
那黑衣人送来的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却看得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信是写给黎阡陌的,直言他若要为楚千凝解毒,便须手刃顾沉渊,将他的人头高挂沂水城的门楼上,以示众人。
否则,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千凝被寒毒折磨致死。
一边是授业恩师,一边是结发之妻,两人之间却只能活一个,对方的目的摆明是要令黎阡陌左右为难,夫妻之情、知交之意,二者不可兼得。
幸好……
这信送来之时,黎阡陌早已带着楚千凝出了沂水城,压根就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