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叠着剩下的衣服,他一边振振有词道,“苍凌会准备的。”
“他准备是他的,这是我的一番心意。”金银之物他们并不缺,是以她便没送,如这般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小物件才更见真情呢。
说完,楚千凝便朝冷画示意了一下,后者会意,偷笑着退出了房中。
果然……
能制服变态前主子的只有她家小姐。
而此刻被自家媳妇“制服”的黎阡陌亲昵的将脸贴在楚千凝的肚子上,清润的眸中溢满了温柔的笑,“凝儿,为夫忽然觉得苍凌很明智。”
“怎么说?”
“争天下、夺江山,求的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安稳人生罢了。”如今江山既定,便不该深陷这“泥沼”当中。
楚千凝闻弦歌而知雅意,若有所思的笑问,“你的意思是……”
“启禀世子、世子妃,南凉那边有消息了!”
忽然,轻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闻言,楚千凝神色一变,“进来。”
轻罗恭敬的将信件呈上,随即便立于一侧静候。
方才接过信,还未等拆开便被黎阡陌夺过,“为夫来吧。”
笑意微敛,他展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中的内容,面沉如水。
信中所言,南凉自古有习俗,战争胜利后需要祭拜先祖,以视对祖宗的敬意和恩谢。让人意外的是,南月烟在祭天时遭到了伏击。
玄微为救南月烟受了重伤,闭关休养,而南月烟则从祭天高台跌下,直接落入了一侧的万丈悬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拿着信的手猛地攥紧,黎阡陌的眼底骤然一沉。
楚千凝知他甚深,便是他掩饰的再好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只一眼她就知道,出事了……
“发生了何事你直说吧,我能扛得住。”她冷静至极的看着黎阡陌,语气平静的毫无起伏,可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凝儿……”
“说吧。”她直视他的双眼。
眸光微暗,黎阡陌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沉沉响起,“是岳父和岳母,他们在祭天时遇到了伏击。”
闻言,楚千凝的心猛地一颤。
伏击……
眼前忽然一暗,她紧闭着双眼靠进黎阡陌怀里,身子摇摇欲坠。
见状,黎阡陌赶紧将她抱到榻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轻罗,吩咐人备车。”
“……是。”轻罗迟疑的应声,随即转身离开。
但她心中疑惑,不懂黎阡陌在这个时候让人备车做什么。
世子爷要出去吗?
而轻罗心里的疑问也正是楚千凝不解的地方,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保持平静的开口,“你是打算……”
“为夫带你去南凉。”北周与南凉相隔千山万水,这一来一回传信委实耽误工夫。何况如今情况特殊,若不让她亲眼看到他们人,她怕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安心。
听闻黎阡陌的话,楚千凝不禁一怔。
虽说她心里已有此猜测,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他纵容她到这般地步,她本不该为此感到惊讶的……
“让鸣悠他们先行,他们脚程快,到了可先传消息回来。”黎阡陌没明说的是,他恐这消息有假,是以派人仔细探查一番。
“好。”
“凝儿……”他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若有所觉的抬眸看向他,楚千凝眼眶红红的怔怔道,“嗯?”
“未到南凉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勿要折腾自己,知道吗?”黎阡陌说的委婉,但楚千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恐她一心挂念爹娘便忽略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动作轻柔的抚过自己隆起的小腹,楚千凝的眼神渐渐变的坚定,“你说的我都明白,既然明白便不会自苦。”
相反,她还会比之前更在意自己。
唯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才能保护爹娘和腹中的孩子。
南月烛……
她与她之仇不共戴天!
原本漂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寒芒,楚千凝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娘亲跌落山崖下落不明,南凉群龙无首恐生动乱,若她是南月烟便会趁此机会上位,毕竟她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想来不难俘获人心。
毕竟,当年的那些事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
若果然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黎阡陌要带楚千凝去南凉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王府其他人的耳中,乍一听闻此事,殷素衣他们压根就不敢相信。
要知道,楚千凝如今可还怀着孕呢,哪里经得起这般长途跋涉!
何况,他们方才从边境之地回来不久,还未歇息几日呢便又要动身,这如何使得……
“娘,纵是不去,凝儿整日忧思也无法安心,结果还是一样的。”俊眉微皱,黎阡陌声音微沉,“莫不如我带她去南凉,这一路上她心中有个盼望,还能好些。”
有些时候,无尽的等待是会让人绝望的。
终日困在王府中苦等,他不认为是更好的办法。
“话是如此说,但……”殷素衣还是不太放心,虽说楚千凝如今胎相已稳,可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呢。
万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可如何是好!
见状,黎阡舜不觉开口安慰道,“娘,大哥素来有分寸,您就别担心了。”
去南凉的路程虽远,但沿途既有苍凌和覃凝素他们在,再往前晚儿和凤君墨也在,随时想歇脚都可以,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大哥向来看重大嫂,自然凡事都考虑清楚了。
不过……
“我和轻离也可一同前去,届时也好有个照应。”这样一来,娘亲也可放心些。
谁知黎阡陌听闻他的话却阻拦道,“不行。”
“为何?”
“你一走便只剩下娘一人在王府,太不安全了。”他如今尚不确定南月烛的最终目标,是以大意不得,“待我和凝儿启程后,你便入宫向陛下请旨,请他召父王回来,西秦那边有官重锦和顾沉安盯着便足够了。”
“好。”
北周无人坐镇,恐会被人趁虚而入。
届时朝中有何异动,怕是以洛北忧的本事无法镇住。
从袖管中掏出一物,黎阡陌神情严肃的交到了黎阡舜的手上,“待我走后,便将这虎符交给洛九天,有他和九殇在,就算发生何事也可稳住朝中局势。”
“他们的目标不是南凉吗?”黎阡舜疑惑道。
“尚难确定。”
黎阡陌隐约觉得,南月烛的背后不止是萧家,否则的话,她根本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除了萧家,还有谁有可能成为她的同党呢……
“大哥,路上小心。”尽管在殷素衣面前说的信誓旦旦,但实际上,黎阡舜不免为他们挂心。
“嗯。”
拍了拍黎阡舜的肩膀,黎阡陌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拜别了殷素衣,黎阡陌便带着楚千凝动身赶往南凉国。
因着她尚在孕中不能过于劳累,但她又一心顾念南月烟和顾沉渊,是以他便命人备了马车和软轿。白日坐车赶路,夜里便由轿子抬着,免的她久坐身子不适。
苍凌和凤君墨都是一早得了消息,吩咐沿途的城守提前备好马匹和膳食,给他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宜。
按照他们这个赶路的速度,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抵达南凉。
楚千凝一直保持着在沂水城时养成的习惯,到了时辰就睡,饿了就吃,冷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突然从梦中惊醒。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忧,眼角湿润,眼眶微红,看的黎阡陌心疼不已。
每每那时,他都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抚。
这一日,楚千凝再次从梦中醒来,黎阡陌搂着她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睡去。
雪下的有些大,他们便在馆驿歇了脚,想等明天雪停后再继续赶路。
但这个雪夜,似乎注定了不会太平静。
叮——
一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惊扰了浅眠中的黎阡陌。
他警惕的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将怀中之人搂的更紧,确定她没有被惊醒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起身,仔细给她掖好了被子。
悄然放下帐幔,转过身时,他的眸中寒意四凛。
有刺客!
正想着,忽见一道人影闪过,直奔内间的床榻而去。见状,黎阡陌墨眸微眯,神色清寒的挥出一掌正中那名“刺客”的心口。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的武功会这么高,毫无防备的受了伤。
倒退了数步后,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下一刻,鹤凌等人都涌入房中,面露自责,“属下等护卫不利,但凭主子责罚。”
说这话的时候,鹤凌不禁低下头去,明显对自己的失职感到羞愧。
但其实,黎阡陌却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能够和他们几人打成平手,还趁势溜进了房中,可见对方武艺之高强。而且,方才两人虽只走了一招,他却发现对方的武功路数似曾相识。
似乎……
之前玄微带来的那些护卫便是如此。
想到玄微那个人,黎阡陌眸光微闪,对于深夜前来的这些黑衣人有了初步的猜测。
“黎阡陌……”外间出了这么大的响动,楚千凝早就醒了。
她披了一件斗篷,缓缓的从内间走了出来。
一听到她的声音,黎阡陌便在第一时间向她走去,帮她仔细裹紧了斗篷。
奇怪的是,对面那几名黑衣人竟忽然摘下了脸上的黑巾,神色恭敬的朝楚千凝拜了下去,“属下等参见殿下。”
话落,满室皆静。
冷画和轻罗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
殿下?!
他们是在唤她家小姐吗?
饶是楚千凝素日再淡定,此刻也不免有些错愕。
如此说来,他们是南凉的人……
“你们来此何干?”示意鹤凌等人退下后,楚千凝往炭盆旁走了两步,然后才启唇问道。
“回殿下的话,属下等是来接您回国的。”为首之人是一名男子,身形魁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
闻言,楚千凝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语气凉凉的讽刺道,“确定是接我回国,不是意图行刺吗?”
被她这般一说,那人明显有些尴尬。
状似无措的挠了挠头,洪崖有些心虚的说道,“殿下说笑了……属下等怎敢行刺您呢……”
“既非行刺,何以深夜来此?还与王府的人交手?”
“……属下等人的本意原是暗中接您回去。”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并不想惊动黎阡陌,又或者惊动了也无妨,只要不泄露身份就好。
明白他们的意思,黎阡陌的眼神骤然转冷。
打算把他媳妇从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不说,还想瞒着他,他们是找死嘛!
莫说黎阡陌不高兴,便是楚千凝也觉得他们的行为怪异的很,“是谁教你们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