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之后,楚千凝果然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
简单用了些膳食,她便回了内间歇息。
虽说未曾受累,但到底昨夜没有休息好,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大舒服。
她原本只是想闭眼假寐一会儿,不料迷迷糊糊地竟真的睡着了。
恍惚间,耳边仿佛听到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脚踝处伴着轻柔的触感传来丝丝清凉的感觉,令她心下微疑。
怎么回事……
勉强睁开困倦的眼睛,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你怎么在这儿?!”楚千凝惊愕的要起身,却被坐在榻边的人一把按了回去。
“躺好。”
黎阡陌淡淡开口,手上动作未停。
楚千凝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任由他握着自己的脚掌上药,一丝反抗都无。
青天白日的,他就这么溜进了她房中,胆子也太大了吧!
何况——
老侯爷不是请了太医去给他瞧病吗?
满心的疑问等着他来解答,谁知黎阡陌却仿佛不知道似的,专心致志的给她上药,按摩揉压的力度刚好适中。
不轻不重,很是舒服。
上完药之后,黎阡陌依旧握着她的脚没有松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脚趾,带着令人难耐的痒意。
楚千凝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十根脚趾微微蜷缩,看起来格外可爱。
于是,某位世子爷的呼吸不禁一滞。
手掌微微收紧,他的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令人有逃走的冲动。
“你……”楚千凝试探着开口,没有贸然抽回脚,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他惹“变态”了。
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失态,黎阡陌克制的拿过袜子帮她穿上,“虽然说已经不疼了,但还是得日日擦药才行。”
“嗯。”
“想问什么就问吧。”他拢好她的裙裾,欣喜于她的乖顺。
“你胆子愈发大了。”万一被人瞧见,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黎阡陌却无所谓的笑笑,“眼下这个时候,无论是凤君荐还是凤君撷,他们可都没工夫理会咱们。”
凤君撷一个不受宠、不受关注的皇子忽然被刺客刺杀,这事儿可比他们的风月之事更引人关注。
特别是其他两位皇子,定然会揪住此事不放好生查探。
而凤君撷……
则会百般遮掩,不想被人发现他深藏多年的秘密。
即便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楚千凝还是不赞同的看着他,“那也该小心些。”
“凝儿说的极是,为夫知错了。”他倾身凑近她,不顾形象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全然是依恋放松的姿态。
“……”
所谓“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他吧。
恐他又没个正经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楚千凝启唇问道,“你保的是大皇子?”
否则的话,很难解释昨日凤君荐为何会出现在延庆寺。
倘或是这种可能,那前世凤君荐的消失和宁阳侯府的大火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凤君撷想要上位,自然会将对手的党羽一网打尽。
但话说回来,这终究只是她的猜测。
听闻楚千凝的话,黎阡陌神色未变,语气透着一丝散漫,“我保他做什么,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与我毫不相关。”
“昨日……”
“据说虚云大师在延庆寺,是以凤君荐才赶去相见。”
“虚云大师……”想到那位高深莫测的僧人,楚千凝不觉微微蹙眉。
黎阡陌把玩着她的小拇指,指腹轻轻划过她粉嫩饱满的指甲,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可有告诉老夫人我们成亲之事?”
其实,他就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事儿才来的。
“……还没来得及。”她还未出孝期呢。
而且——
成亲什么的,她到底还是缺了些勇气。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和犹豫,黎阡陌眸色微暗,原本把玩她手指的大掌忽然转到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咬过我、喝过我的血、收了我的镯子、还与我结过发……凝儿,这门亲事,你不想成也得成,不可以犹豫。”
“……”
蛮不讲理,霸道至极!
何况……
昨晚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扭脸就变了?
果不其然,变态什么的,冷画诚不我欺。
费了好一番言语才将黎阡陌撵走,楚千凝失神的看着帐顶,视线不禁落到了那枚玉佩上。
之前本欲还给他,但却没有成功。
后来,就又被冷画悄悄挂在了这儿,她心里知道却也懒得再让她拿下来。
回想起与黎阡陌相识后的种种,明明没想笑可唇角就是止不住扬起,心头像被抹了蜜一样,不似前两次那般钻心刺骨的痛。
好奇怪……
伸手解下那枚玉佩,她唤了冷画进来,“晚些你出去的时候,带着这个。”
说着,她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了她。
见状,冷画却将双手背到了背后,为难的摇了摇头,“小姐……您不是答应嫁给变态前主子了嘛,怎么还要把玉佩丢掉啊……”
“我何曾让你把它丢了?”楚千凝觉得好笑。
“那您这是……”
“你去寻个玉器铺,将这枚玉石一分为二,雕琢好再拿回来。”
“是。”听闻这话,冷画当时就乐了,笑眯眯的上前接过玉石,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您要雕什么花样?”
“花样……”
这她倒是没想过。
思索了一会儿,楚千凝方才轻声道,“凉月在天天似水,深红独照满堂秋……便雕琢一朵扶桑花和一片叶子吧。”
“叶子?!”
“嗯。”
深秋萧索,满庭落芳,唯扶桑花叶相伴。
她之所以喜欢扶桑,便是因为那花朝开暮落,落已复开,长盛不衰。
只可惜,前世……
妾如朱槿花,含英愁晏阴。
郎如青铜镜,照面不照心。
不知今生,黎阡陌可会是那朵独照她一生寒秋的扶桑……
是夜。
楚千凝准备安歇的时候,忽然有小丫鬟来报,说是老夫人来了梦安居。
她匆忙披上外衫出去相迎,“外祖母怎么来了?”
“随意过来瞧瞧。”
虚扶着老夫人往屋里走,楚千凝搀着她落座,示意屋里的丫鬟都下午之后,她方才说道,“外祖母是找凝儿有事吧。”
否则的话,她绝不会漏液来此。
拍了拍她的手,老夫人不觉叹了口气,“唉……我就是放心不下……”
“您担心城中的流言?”
“流言事小,二皇子的目的才事大。”昨日她跌落山崖,二殿下的神色瞧着可不大对劲儿。
“二皇子……”
“凝儿,你与外祖母说句实话,倘或殿下他有心求娶,你可愿嫁他?”之前她就旁敲侧击的提过,但恐她脸庞薄未说实话,是以今日才有此一问。
闻言,楚千凝眸光转冷,语气郑重又严肃,“不愿。”
短短两个字,却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如此……”老夫人点了点头,悬着心的落了地,“他日二皇子殿下若果然向你表明心迹,你便推说如今不宜出阁,因幼年衍光大师曾为你算过命数,想来他便不好强娶。”
“衍光大师?!”
“你有所不知,昔年你外祖父曾于他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昨日才赶着去见他,有他一言,胜过咱们思虑万千。”
“原来如此……”
东夷人看重佛道,衍光大师又被世人誉为得道高僧,倒的确是个好理由。
“劳您为凝儿费心了。”轻轻依偎进老夫人的怀里,楚千凝盈盈浅笑。
“傻孩子……”
想起什么,老夫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她,“这是衍光大师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受虚云大师所托,代为转交。”
错愕的接过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楚千凝的眼中满是疑惑。
一颗菩提子佛珠,上面染了斑斑血迹。
方才接过,楚千凝的脑海中便闪过了一些画面,快的让她难以捕捉。
清雅白衣,如瀑青丝。
鲜血淋漓的双手握着这颗菩提子,却笑的心满意足。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