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余耀问起是什么画,小古面露些许尴尬,“惭愧!”
小文则接口道,“是我画的仕女图。”
余耀不解,“这有什么惭愧的?”
小文解释,“她说惭愧,是因为这一幅唯一卖出去的,却没有作者款印。”
“噢!”余耀点头,“什么风格?”
“是唐寅风格的仕女,后来谭先生也是安排整体做旧成明代的。同时,添加了收藏款印。”小文进一步解释。
“谁的?”
余耀心道,这谭心定确实很会“玩”,唐伯虎的“作品”,几乎满大街都是了,即便仿得再好,也容易被怀疑。这不落款,却添上收藏者的款印,是个不错的想法。
而且,这相当于一个“鉴定证书”。
前提是,这个收藏者也很有名、很有眼力。
“钤印也是明代的,天籁阁;题款表明了认定为唐寅作品。”
“天籁阁?项元汴?”余耀不由低呼一声。
说起项元汴,在收藏圈的名头,其实不比唐伯虎小。他是明代极富盛名的收藏大家。
项元汴别号墨林,也有人称他为项墨林。
收藏得有基础,钱财肯定是一个方面。项元汴的老爸很有钱,去世后,项元汴哥儿仨继承了遗产。而且是项元汴继承了大头儿,因为其他两兄弟,一个痴迷仕途,一个醉心诗书词赋,都不太在意这个。
因为家学渊源,项元汴十六岁就开始搞收藏,兼带经营古董生意;三十岁就收入了相当一部分元代书画佳作;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晋唐两宋的大量精品都已被收在天籁阁。
如今的很多声名赫赫的书画作品上,都能找到项元汴的收藏钤印。
如顾恺之《女史箴图》,王羲之《瞻近帖卷》,怀素《自叙帖》、李迪的《雪树寒禽图》、韩滉《五牛图》、王蒙《稚川移居图》······
数不胜数。
如今,有些书画作品,是躺在海外的博物馆里的,但天籁阁、项墨林的钤印犹在。
项元汴的鉴定眼力,那就不用说了,号称“辨别真膺”“析及毫发”,同时代无人可比。
天籁阁的命名,是因为项元汴曾经得到一把古琴,上刻“天籁”二字,他极为喜爱,所以将自己的收藏之处称为天籁阁。
天籁阁原在嘉兴。除了书画,还有其他古董藏品。
就在顺治二年,清兵攻破了嘉兴城,天籁阁的藏品被劫掠殆尽。
有最后归于皇宫的,也有散失出去的,还有被毁的。
乾隆是项元汴的“粉丝”,收藏的书画作品里,有大量项元汴的旧藏;比如他极为喜爱的大名鼎鼎的《兰亭序》(冯承素摹本),跋尾就有项元汴的款印。
“在唐寅作品上,用项元汴的收藏款印,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余耀不由感慨了一句。
项元汴和唐伯虎,差一点儿就能同世为人,唐伯虎去世后的第二年,项元汴出生。
同时,项元汴身在江南,和江浙一带的书画家来往甚密,比如大他几十岁的文征明,就和他关系还不错。
而且,项元汴的钤印,那也是不难模仿的。
闻听余耀点评,小古和小文都是点了点头。
“卖给谁了?”余耀又追了一句。
“也是七星桥古玩市场里的店铺,叫雅玩阁。”
“什么?”余耀眉头一皱,“刘大头······刘老板?”
“对!”小古微露惊讶,“您也认识?”
余耀心道,太认识了!不过表面只是淡淡一笑,“古玩圈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知道这个人。”
“当时是我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去的,我待会儿就联系他收回来。”小古应道。
“你卖给他多少钱?”余耀又心道,想从刘大头手里再收回来,恐怕不出点儿血是很难。
“不贵,毕竟没有原作者的款印,加上几幅都没出手,我们也想快点儿卖出去一幅。”小古挠了挠头,“而且,这个刘老板挺会压价的······最后只卖了两万块。”
余耀叹了口气。刘大头怕是也看出来了,不过他收,可不管到底真不真,能蒙出去大价钱才是关键。
“你也知道他会压价了——这个刘老板,我听说精明得很,再收回来,两万怕是不行了。”余耀看了看小古和小文,“要想顺利收回来,且得好好琢磨一下。”
“不行我就加一万。”小古咬了咬牙。
“够呛。”
这刘大头现在将这幅画卖没卖出去且不说,就算没卖出去,他也是有准备蒙出去的预估价的。
而且,像小古这样卖了又去收,刘大头肯定会坐地起价,不要说加一万,不夸张地说,加十万也够呛。
小古观察余耀的神色,“余老板,那您觉得加多少钱他会让我收回?”
“这个不好说,不过,刘大头这个人,听说是很难缠的。”
“唉。是啊,当时卖画的时候,我也能看出一二。”小古道,“余老板,我知道了,多谢再次提点,我们回去再合计一下吧。”
“嗯。好在有根有门的,这样的东西也未必好出手,缓个几天应该问题不大。”余耀点点头。
小古和小文随后告辞,余耀将他们送出门口。
小古和小文走出好几步了,余耀轻拍脑门,微微摇头,接着忽而叫了一声,“等等!”
两人停步转身,而后又紧赶几步走回了门口,“怎么了余老板?”
余耀压低声音,“卖出去的那幅画,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咱们随时联系吧!”
“真的?”小古和小文对视一眼,面露惊喜。
余耀点点头,“不过我也不能打保票,只是可以帮你们琢磨下有什么好办法!”
“这已经很感谢余老板了。”小古不由连声道谢。
两人走后,余耀回到店里,点了一支烟,不由苦笑一声,“自己的事儿都还没整利索,怎么又多管闲事了呢?”
一支烟还没抽完,店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老周。
“闲着呢?走吧,请你吃个便饭。”老周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
“今儿这是怎么了?上门请吃饭?”
“我刚才在滨江道派出所补办了个身份证,完事儿你这里这么近,就顺道过来了。”老周也点了一支烟,“正好,有件东西找你唠唠。”